飄天文學 > 蠻女七宗罪 >第15章 思往事,憶不盡雨溼紙鳶(2)
    手中的風箏線忽地變緊,拉扯着我的手,涌動的思緒急遽被拉回現實。

    “那個誰,快把線解開,你的風箏線纏住我的風箏線了”一個銳利稚嫩的少女的聲音由遠及近。

    嗯哼,我的風箏纏上你的風箏我可是一直靜立不動的。

    來人是一個年紀和我一般的女孩,杏眼桃腮,五官精緻,嬌俏動人,身上所着的是顯示她身份不凡的錦衣華服,但神情倨傲不已,眼底更是一種不容違抗的高高在上。

    擡頭望向天空,果然,我的青色蜻蜓和一個多隻蝴蝶列隊而上的串式風箏相互拉扯,糾纏在一起。

    我看向不遠處的徐顥之,只見他被鶯鶯燕燕圍住,正心無旁騖忙於應付剛纔突然冒出的一大羣熱情奔放的愛慕者。

    本朝民風較爲開放,我用我親眼所見印證了這個事實。這些洋溢着明媚笑容的少女以請教學術問題爲名,不掩眼中傾慕,紛紛目光灼灼地看着徐顥之,也不知道他說的話有幾人真正聽進去了。

    被衆女子圍了個水泄不通,外加十幾道如火如炬的目光鎖身,徐顥之依然輕含淺笑,神情平和淡定自若一一爲她們解惑,不偏不倚。

    我扭過頭嘴角一勾,暗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什麼,你不解開線還敢笑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眼前的倨傲少女見我笑,對我怒喊道。

    我抿了抿嘴,神情淡淡道:“解不開。”

    倨傲少女一聽,杏眼圓瞪,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我不管,這是你的過失,你解不開也要解開,否則,後果不是你可以承擔得起的。”

    我嘴角噙笑,道:“好,我來解。”

    說着話,在倨傲少女寫着“算你識相”的傲嬌表情下,我拿過少女手中的風箏線,然後,不急不緩地將絲線用力一扯,啪,風箏線立斷,兩個風箏不再相互拉扯,斷線的蝴蝶毫不留戀地排隊向着遠處高空而去,我的青色蜻蜓飄搖着安好無恙。

    我對着微愣的少女,笑容清淺道:“好了,解開了。”

    倨傲少女回神,再看了看越飛越遠的風箏,頓時怒火席捲而來,“賤民,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我,還把我的風箏弄丟了,真是找抽,我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

    她說着話,竟氣勢洶洶地一巴掌向我揮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掙扎着手腕沒掙脫,又惱羞成怒地用另一隻手想掌摑我,我照樣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

    “賤民,快鬆開你的髒手,我要抽死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賤民”雙手被束縛的少女更加惱怒,向外掙扎着,怒罵着。

    嗯,對,我的是髒手,所以我還是鬆手好了,於是,在少女奮力掙扎時,我驀地將雙手一鬆,少女在可愛可親的慣性作用下,一屁股摔倒在地。

    也許是真的摔疼了,也許是從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少女杏眼水霧瀰漫,恨恨地望着我,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着,我這就去找八哥來教訓教訓你這個賤民”

    說完話,她撫着摔疼的屁股,急切切地向遠處跑去搬救兵。

    我管你是“八哥”還是喜鵲,我只知道,首先,我不叫“那個誰”,再者,不是我的風箏不長眼,也不是我的手癢想抽人,最後,不得不說本姑娘的方法還是很有效的。

    徐顥之還在應對面對少女們絞盡腦汁想出的刁鑽疑問,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一隻心高氣傲的“八哥”縱馬而來,踏碎一地野花,濺起泥點無數。

    飛馳的馬在距我兩米外被勒住繮繩,舉蹄仰天嘶鳴一聲,口水噴了我一臉。

    畫晴停止尖叫,抖着手爲我擦臉。

    衣袍飛揚的少年躍身利落下馬,再扶着坐在馬前的倨傲少女下馬。

    “八哥,就是這個野丫頭欺負我,還把你給我做的風箏弄丟了”倨傲少女站定在馬旁,手指着我憤然道。

    “八哥”手握着長鞭,英挺的眉一挑,鼻孔朝天似是對我吝於施捨一眼,冷哼怒道:“就是你欺負我的妹妹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話說,我還真的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徐如漪總是教我一些酸不拉幾的詩詞和正兒八經的女誡、女則等等,我怎麼可能學得進去

    我退後數步,拉了拉手中的線,調整了一下風箏的角度,側着臉忽然笑了,“果然是兄妹,說的話都是跟隔夜的餿飯一個味道。”

    少年聞及此,怒吼一聲“找死”,一甩手中長鞭,鞭聲破空,向我襲來。

    我當即迅速一手握住長鞭,巨大的摩擦使掌心破皮,將風箏線輪扔給畫晴,改爲雙手握住長鞭,少年抽拉長鞭,掌心更是火辣辣地疼,但我還是忍着沒有撒手。

    少年這時才正眼看向我,忽然呆住,忘了拉扯長鞭。少女着急,走到僵持的我們中間,胡亂跳腳,“八哥,不要停,快打死這個野丫頭”

    好,很好

    我趁他還未回神,向馬的一側扯動長鞭,少年回神,加大力氣握緊長鞭,我這時卻將手忽然一鬆,少年未料到我會鬆手,緊握長鞭的力道不減,自己踉蹌跌退數步,而鞭影飛動,結結實實抽在了數米遠低頭喫草的馬的臉上,馬受驚,嘶吼一聲,撒開四蹄向我們這邊跑來,而少女正站在它的正前方。

    事出突然,少女慌神尖叫,捂上眼睛雙腿不動彈,驚慌到忘了跑開。

    我也捂上眼睛,這種血腥暴力的場面真的不是我的所愛。我原先只是想嚇嚇她,哪知道她的笨拙和跋扈成正比,竟然乾站着等馬踏。

    然而,馬奔過,除了捲起一陣風,沒有什麼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

    我拿開捂臉的雙手,只見少女安好無恙,像早晨花蕊上顫動的露珠一樣依偎在徐顥之懷裏,惹人憐惜。

    看來是聞聲奔來的徐顥之及時把少女拉向一邊,順勢把少女往懷裏帶了。

    少女目不轉睛灼灼地深盯着近在咫尺的徐顥之,雙眼亮晶晶的,嘴角微翹,微妙的情愫毫不掩飾。

    徐顥之輕咳一聲,將懷裏的少女輕輕推開。

    “八哥”拉過有點不情願的少女,聲音誠懇道:“多謝徐大人出手相救”

    徐顥之眉頭輕擰,拱手低頭歉然道:“不必言謝,舍妹性格頑劣不堪,但無知者無罪,她無心冒犯,還請八皇子和十公主不要追究她的不敬之罪,微臣回府後一定嚴加責罰她。”說着話,向我這邊看來。

    倨傲少女,也就是十公主驚詫不已,指着我道,“她竟然是你的妹妹,你何時有這麼一個野蠻的妹妹了”

    徐顥之臉色微沉,似對她的言行舉止不悅,但還是頷首道:“她正是微臣的四妹,剛從蘇州回府。”

    十公主聞言,整張臉寫滿不可置信地瞪向恍若無事從畫晴手裏接過線輪,一邊輕扯着風箏線,一邊望着他們的我,“徐蘅兮你是徐蘅兮”

    我滿不在乎地乜斜她一眼,不答話,卻已是最好的回答。

    十公主的目光變得更加尖銳憤恨,如淬毒利劍,直戳向我。

    爲什麼會這樣呢這一切歸功於正主徐蘅兮幼時過於囂張跋扈,仗着徐世行的卓著功勳、位高權重和宇文元的無上g溺,不把這位和自己年齡一樣的十公主宇文芷放在眼裏。

    十公主宇文芷的生母是與徐蘅兮生母顧三姨娘,顧映顏的發小,虞妃。當年虞妃盛寵在身,宇文元下旨讓顧映顏多到宮中陪伴虞妃。

    隨顧映顏常常出入宮闈的徐蘅兮沒有巴結到一兩個皇子公主,倒是把他們都得罪全了。

    對於這位十公主,我記得徐顥之是這麼對我說的,“自從你把十公主的頭髮扯下一綹後,每次她見到你就躲得遠遠的”。

    歷史遺留未解決的恩怨加上今天結下的樑子,宇文芷不恨死我纔怪,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宇文芷終究沒有再追究,也許是不想在心儀的徐顥之面前表現出胡攪蠻纏,也許是想秋後算賬或者暗中盤算作梗.......

    八皇子宇文嘯望着我若有所思,如果我沒有看錯,剛纔他看到我的長相時的呆愣,不是出於我長相本身的美醜,而僅僅是出於對我的長相竟是如此而產生的巨大的震驚......

    “徐大人,那既然如此,請你好好管教令妹,否則,下次可就沒有這麼輕易了事。”

    宇文嘯冷言扔下這麼一句話,帶着依依不捨頻頻回望的宇文芷離去。

    暖風忽冷,萬里晴空轉眼就陰雲密佈,看來一場風雨就要來了,我緩緩收着手中的線,徐顥之已良久站在我的旁邊,不語。

    我忽然側臉笑着調侃道:“那羣二嫂候選人怎麼這麼快就被你打發了”

    徐顥之一愣,爾後淺笑佯怒道:“還不是爲了給你收拾爛攤子,聽到異響,就三言兩語打發走她們,不過幸好我及時趕到。”

    我擠出一絲無奈的笑:“我好像又給你惹麻煩了。”

    徐顥之胡亂揉着我額前的頭髮,笑道:“傻丫頭,你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氣麼”

    一場春雨倏忽而至,絲絲入扣般,綿綿密密,我們已盡力快步跑向樹林中停着的馬車,還是淋溼了。

    青色的蜻蜓沒有躲過這一劫,被雨水沾溼,無力耷拉着。

    馬車在雨中行駛,冷風鑽入車中,我一個瑟縮,打了一個大噴嚏,吸吸鼻子,徐顥之已經從車上拿了一件乾燥的外袍披到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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