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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諾澤呆呆地站在那裏,身體早已變異、天不怕地不怕、非正常人類的他忽然之間很害怕,他的這一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彷彿現在躺在牀上有着生命危險隨時都可能離開的那個女子,是他的妻子一般。

    他的眼神是那樣哀傷,彷彿他無聊的世界裏好不容易認定的那一抹陽光就要從此消散,他好不容易有了光明和快樂的世界又將恢復黑暗。

    他不信命不信天卻開始默默祈求上蒼,希望不要在小寶寶降臨之初就殘忍的帶走安如雪的生命

    都怪他自己他是劊子手是他非要遠離人羣,帶她去那麼危險的叢林地帶漫無邊際的自責淹沒了夜諾澤,他第一次像個孩子一般無措起來

    這時,病房門再一次被強硬打開,夜大少主夜千絕走了進來,他的面容像一塊雕刻得極致完美的千年冰山,走進來的時候舉手投足之間全是冷硬幹練的敏捷身姿,整個人是那樣具有壓迫感,卻又俊美得毫無缺憾。他的眼神永遠是那麼的冷酷精湛,卻又有一種顛倒衆生的異樣光芒。

    這個人,生來就是統治者。他的凝視,會有一種讓人昏眩而恐慌的美。

    他最強大得力的助手洛離並沒有跟進來,但他獨自一人,已自成一道冰冷絢麗的風景。

    “她還沒有醒麼”他皺着眉頭,神色之間依然清冷。

    夜諾澤黯然地點了點頭。

    “讓醫生立刻將早產的孩子送入加護病房,有任何異常立刻通知我。另外,阿澤,你先出去招待凌邪風,如果他要打架,你陪他過幾招,如果他要看人,讓他過幾天再登門拜訪,如果他要繼續喝茶,我不介意你讓廚房給他加點瀉藥。”他果決地下達着命令,思路清晰分明,雖語帶詼諧,說着讓人哭笑不得的話,卻天生帶着讓人信服的威嚴。凌邪風,來者不善,他沒時間和他繞彎,至少今天沒時間。

    夜諾澤雖然不知道大哥這麼安排的用意是什麼,但一來他信任他,二來他自己實在對目前的局勢毫無辦法,雖很不捨,卻還是退了出去。

    夜諾澤退出去之後,夜千絕有那麼一會兒並沒有說話。

    他的表情深邃而沉寂,若有所思地盯着陷入昏迷的安如雪,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安如雪,她身體裏的靈魂翻飛飄零,彷彿徹底跌落淪陷進另一個奇特的世界。

    那裏,朝陽絢麗的掛在天際上,幽幽的凝練着晨光。

    雪白的天地裏有雪白的蓮花,一朵一朵綻放。那皎潔的芬芳,在浩瀚的蒼穹下,似乎光芒萬丈。

    有金色的鯉魚趟過並沒有結冰的清澈溪流,穿過幽幽翠綠的河塘。

    有歌聲伴隨着笛曲悠揚,相依相伴,在朝霞裏徜徉,一路縈繞在這個美麗乾淨的地方。

    那是雪國。遠古中世紀最神祕最安寧最祥和的國度

    可是突然場景變換所有的美好在一夕之間全部被打破

    凜冽邪惡的風聲驚醒了大地子民的淚光,把晨霧都劃傷

    浴血奮戰,光明女神聖潔明亮的羽翼變得黯淡無光

    最後一縷殘陽,如血熾烈,卻依然無法再度擁抱那陰霾殘缺的月光。

    日月吞噬,在天地間交織成永恆的淚光,在雪野上燃燒着黑暗的怒芒

    她作爲雪國的女神被俘虜,被帶到另一片陌生的地方,在黑暗遍佈的羣島中央,在最森嚴最殘酷的重犯牢房,她帶着滿腔的恨意,與他遙遙相望。

    那個穿着銀盔戰甲衆星拱月般的高大身影,那個站在正中央冷漠如風一身黑色的最強掠奪者,他有着寂夜一般冰冷深邃的眼神,那黑色的披風垂落在他戰靴之上,他的周身永遠散發着不容侵犯的肅殺之氣。

    呵,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曾花費百年修爲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救了他,他卻殺了她的未來夫君,殺了她重如生命的朋友,殺了她最得力的戰將,血染了她的家園,親手摧毀了她對他的信任。

    她就那樣在黑暗的囚牢裏瞪着他,嘲諷而輕蔑的仇恨眼神,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彷彿知道她一直都怕黑,他右手輕揚,有大片大片恍如白晝的光亮匯聚成如同雪國一樣巨大的月光。

    那用靈力幻化出來的空中月光看上去像是會發光的巨大光環,緩緩蘊藏着最耀眼的銀色光芒。那光亮一點一點照亮整個陰暗殘忍的牢房。

    冷寂的月光將他和她都包圍,英武的銀色戰甲隨風而飛,他整個人似乎與銀色的月光融爲一體,如同最尊貴的神靈一樣。呵,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尊貴少言的人,卻是所有人都懼怕的彷彿來自地獄的修羅王

    周圍所有的隨從都卑微地低下了頭,彷彿變成了啞巴,誰都不敢大聲呼吸一下。

    而全身銀色戰甲、黑色披風的冰冷男子,他的視線卻從來沒有從囚牢中她雪白的身影上挪開過。

    虛弱的她被沉重的鎖鏈綁住手和腳,身上永遠雪白的戰袍被染上斑斑血花。

    可是她不顧疼痛,與他對峙的同時,奮力拉扯着手腳上的鎖鏈,光裸白皙的腳跟處被磨出觸目驚心的血印,伴隨着她的聲音,淒厲的傳遍整個牢房:

    “死神你聽着,我祝賀你祝賀你終於征服這暗夜無邊的天幕,摧毀這光明永生的力量,成就你這可笑孤寂的終生輝煌從此以後,我恨你生生世世此恨不息”

    她的聲音那樣動聽,卻又那樣哀婉,在牢房裏久久迴盪,撕扯着人的心房。

    一字一句,一聲又一聲,全是對他的諷刺和控訴,不可原諒

    一隻純黑色的獸鳥聞聲像利劍一樣飛了進來,尖利的對着她咆哮,然後安靜乖順地停留在他的左肩上,像誓死效忠的教徒。

    良久,被稱爲死神的男子緊抿的薄脣微微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愧是光明女神雪凝月,愛與恨永遠那麼直接,永遠如此富有正義感。如果不想親眼看到你未婚夫最後一縷魂魄煙消雲散,最好別再忤逆我。”

    他,永生不會放她離開。即便,她人在,心不在,他寂寞開成海。

    自那以後,她被迫目睹死神夜殤開始他開天闢地的巔峯統治生涯。

    她看着他尋遍了整個神鯤大陸,找到千年鳳骨,結合她每次想起來都會忍不住哭泣的邪神、火神和曾經戰鬥力最強的魔法師、占卜師、祭司的最後一縷魂魄,打造成一塊純黑色帶着冰冷溫度的絕世美玉。那裏面究竟有沒有她未婚夫冰神的亡魂,她不知道

    她親眼見證這塊黑色冰玉後來在五百多年裏成爲死神夜殤下達命令的最高信物,等同玉璽般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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