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說,只要這個人道德有缺,就不可能使民富強。
陳佑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人,但真的遇上了,依然感覺到身周圍繞着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只是,成年人的爭論,只要沒有一個唯一而明確的答案,就註定爭不出勝負。
但是不能不爭,拋出自己的觀點,爲得不是說服對手,而是爭取旁觀者的認同。
所以,面對這個頑固分子,陳佑不能強硬地把他打發掉,必須說理。只是這樣一來,他這一節課就完全偏離了原定的軌道。
打起精神,陳佑環顧一圈,問道:“可有同他想法一致的,站起來我看看。”
等了一陣,有六個人站着,兩個教員,四個生員。
只是,坐着的那些人中,也有不少或是面露猶疑,或是一臉迷茫。
看來,必須說清楚了,不然這一節課下來估計要把之前的底子敗光了。
“行了,坐下吧。”
陳佑擺擺手,沉吟一陣纔開始說話:“不知諸位可曾讀過程器。”
他沒等大家的回答,直接就背誦出一段:“古之將相,疵咎實多。至如管仲孝竊,吳起之貪淫,陳平之污點,絳灌之讒嫉,沿茲以下,不可勝數。孔光負衡據鼎,而仄媚董賢,況班馬之賤職,潘岳之下位哉王戎開國上秩,而鬻官囂俗況馬杜之磬懸,丁路之貧薄哉然子夏無虧於名儒,浚衝不塵乎竹林者,名崇而譏減也。”
頓了一頓,讓大家消化這一大段話,陳佑才繼續道:“觀史至今,陳某以爲,爲政者,不當以其道德而臧否其人。譬如常人,孝悌仁信、溫良恭儉,可稱君子,諸君以爲然否”
沒有人迴應,但絕大部分都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是贊同他後面一句話,對前一句,還是有不少人心存疑慮的。
有人站起來反駁:“與民休息,不亂農時,不擾民事,豈非仁政”
陳佑看了他一眼,平靜問道:“你可知陳某治下,錦官庶民如何,陳某之前,錦官庶民又如何”
那人糾結一陣,最終拱手道:“山長當爲良吏,卻非是我等所論。”
“若某知錦官,與民休息,不言不語,不做不爲,可會有良吏之贊可會有你等隨某來洛陽之事”
那人沉默,隨後一拱手,悄然坐下。
陳佑再次問道:“可有疑問”
沒有迴應。
陳佑重重吐出一口氣,緩緩問道:“懶政怠政,可爲良吏好官否”
聽到一陣稀稀拉拉的“不可”聲響起,陳佑又道:“常人之君子賢人,爲官卻未必是好官良吏。”
看之前那幾個站起來的似乎還有話說,陳佑揉了揉眉頭,沒讓他們說話,而是繼續自己的話語:“注意這個未必,意思是什麼,意思是可能有君子賢人當了官也是好官良吏。同樣的道理,道德有缺的人也可能是好官良吏。
因爲評判一個官員的好與壞,看得是他對朝堂、對國家、對人民有無益處,而不是看他的道德水準。有益,那就是好的,有害,那就是壞的。如此簡單,諸君可認同”
等了一陣,沒有反對的聲音,陳佑總算鬆了口氣。
整理了一下思緒,陳佑繼續道:“常人之纔是學識、是武藝,是琴棋書畫、是通曉古今,是心中萬卷書、是筆下千言語。然而,官吏的才卻是治國安邦、守土撫民。
我們當然希望上至宰相下至胥吏皆是德才兼備之士,然此等人,何其之少由此,朝堂也好、州縣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