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欺世盜國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今日青鋒且開刃(十)
    “原來不是爲了申雲海啊。”

    王樸笑着搖搖頭,伸手示意陳佑坐下。

    坐下之後,陳佑立刻出聲:“說起來方纔我來尋相公時,正巧遇到了申雲海,他現在正等在外面。”

    “是麼。”王樸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來得倒快,看來早有準備。”

    說着,他拿起一份奏疏示意陳佑接過去。

    陳佑起身接過奏疏,耳聽得王樸繼續道:“這是胡德儉送來的,你來之前,溫美才剛走。”

    他的這番話,陳佑沒有迴應,坐回椅子上翻開奏疏仔細瀏覽。

    奏疏不長,很快就看完了。

    將奏疏重新放回桌子上,陳佑笑道:“看來他們是坐不住了。”

    “也可能是心生戒備。”

    王樸將奏疏收回,輕聲問道:“今天初四,你怎麼看。”

    陳佑咧嘴露出燦爛的笑容:“我聽相公的。”

    “哦”王樸輕笑一聲,“倒是難得。”

    陳佑只作沒聽見,繼續突然轉開話題:“佑這次來尋相公,是爲了禮部。禮部侍郎司徒詡足疾嚴重,尚書之職又空缺太久,佑以爲可擇知州事李成主禮部事。”

    “這個李成”

    “州之前不是靜難軍駐地麼。”陳佑補充道,“而且盧仲彥有意出京入蜀。”

    王樸聞言,眼睛一亮:“蜀地有空缺”

    “東川制置使許久未曾換人了。”

    “好換麼。”

    “一個制置使而已。”

    王樸點點頭,考慮一陣後又道:“再加一個遂州刺史。”

    “包牯牛要進殿前司。”陳佑語氣堅決,“如若不然,宮裏恐怕不會妥協。”

    “既然如此,叫盧孟達去治安寺吧。”

    陳佑瞳孔猛縮,隨即十分肯定地說:“少卿。”

    王樸靠在椅背上,看着陳佑:“你覺得宮裏面會同意麼”

    陳佑不爲所動:“他是犯了事,不降職已然是我等妥協。”

    兩人目光交錯,陳佑之前那一聲“我聽相公的”猶在耳邊迴響,誰都想不到這麼快就又爭執起來。

    對峙一陣,王樸神態放鬆下來,緩緩道:“申雲海的事情你別管。”

    “可以。”

    陳佑重又恢復之前那樣恭順的姿態。

    “明天就抓人吧。”王樸有了決斷,“今天我先拖住,明天你去同溫美才談。”

    陳佑沒有立刻答應,稍作思忖後才道:“那馬、宋那邊就拜託相公了。”

    “只要你能說服溫美才。”王樸不置可否。

    陳佑沒有做什麼保證,話到盡處,直接起身告辭離開。

    出門時看到在門外等待的申雲海,面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便快步離開。

    最終,王樸沒有批註那份彈劾申雲海的奏章,而是直接送到官家面前。

    兩府沒有批註的奏章,趙德昭一般是留中,除非他母親和小姨提出要求或建議。

    散衙之後,胡承約出現在溫仁福家中。

    屋內的靜謐沒有持續太久,胡承約放下湯盞開口:“宋副樞說不會支持陳將明。”

    溫仁福神情未變,似乎早有預料,他語氣淡然地開口:“但也不會支持你”

    “是的。”胡承約眉眼間帶着些遺憾,“畢竟都是舊識。”

    “舊識。呵”

    溫仁福搖頭輕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過話頭:“你這次彈劾申雲海怕是成不了,有什麼打算”

    “只是攪混水罷了。”胡承約神態嚴肅,“今天中午我收到消息,河南縣抓到的人同送到大理寺的人數目對不上。”

    “什麼”

    溫仁福面露訝色,隨即肅容思量。

    不過片刻,他開口詢問:“那些考生,可以動麼”

    “不行,今天只有兩個考生因爲鬥毆被抓,其餘人因爲臨近考試,不願意鬧起來。光是那幾個人,鬧不出什麼聲勢來。”

    溫仁福沉默一陣,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我明日去求見聖人,你去尋官家,先下手爲強。”

    “有點困難。”胡承約面露難色。

    “看你能不能說服官家了。”溫仁福面無表情,“陳佑在侍衛司威望有些高。”

    胡承約看向溫仁福,他在猶豫。

    只是他沒有猶豫太長時間,很快便點頭:“我盡力。”

    二月初五,天還暗着,陳佑府上駛出一輛馬車,在親隨的護衛下緩緩前行。

    馬車裏面坐的是陳佑。

    過不了多久皇城門就會打開,他們這些外臣便可以進入皇城之中的衙署,亦或者是求見官家。

    今天沒有朝會,因爲儀式性的常朝已經停了,要到明日纔會迎來起居朝會。

    他不是去皇宮,而是去溫仁福府上。

    “說服”溫仁福主動請辭,是他今天的任務。

    馬車緩緩前進,接近溫府的時候,隨從在車外低聲提醒:“主人,溫相公在前方。”

    “叫住。”

    他的親隨沒能接近馬車,在隊伍邊緣就被攔了下來。交涉一番後,一名溫仁福的護衛反身朝馬車走去。

    陳佑掀開障塵、打開車門,剛走下馬車,就見對面馬車上溫仁福探出身子:“陳少保去宮裏不會路過某這邊吧”

    陳佑笑了笑:“陳某是特意來尋溫相的,溫相不請我入車談麼”

    他這句話一出,溫仁福原本就十分冷淡的面容愈加陰沉,冷哼一聲縮了回去。

    只是他同時還吩咐隨從給陳佑讓路。

    陳佑今天來根本就沒指望溫仁福有好臉色,絲毫沒把溫仁福惡劣的態度放在心上,臉上掛着和善的微笑走到溫仁福的馬車旁邊,在僕役的伺候下登上馬車。

    與此同時,他帶來的親隨也跟着上前,同溫仁福的護衛一齊圍住這輛馬車。

    馬車之中,陳佑和溫仁福相對而坐。

    兩府宰相的專屬馬車,原本做得很寬敞舒適,可對車內的兩人來說,他們還是第一次坐得如此近。

    對峙一小會,陳佑率先開口,此時他的神情十分嚴肅:“我就直說了,河南府和治安寺最近在抓捕春闈舞弊之人,抓捕到的犯人中,有三位是溫三衙內聯繫的。而那些涉嫌舞弊的考生,也有十六人同三衙內交好,其中十三人得到三衙內保證一定考中。”

    車廂內跳動的燭光映襯着溫仁福的臉色明暗不定,待陳佑不再說話,他開口:“抓到的人全都送到大理寺審判了,某不明白這盆污水是怎麼潑到年虎身上的。”

    “其中實情,想必溫相都明白。”

    陳佑目光冷然,語氣冷淡。

    溫仁福沒有說話,他盯着陳佑看了一陣,突然把目光移向燭臺。

    見此情景,陳佑微微皺眉:“三衙內的事”

    他話未說完,溫仁福聽到“三衙內”三個字瞬間目露兇光,左手撐着木幾,上身彈起,右手猛然抓住燭臺拔出桌面,順勢朝陳佑腦門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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