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個女人
他想到那張裝腔作勢的白蓮花臉, 冷冷勾了下脣。
老宅近在咫尺,雕欄鐵門分立兩側, 他把跑車鑰匙丟給早早等候的傭人, 大步朝裏走。
管家迎上來:“少爺。”
陸衍嗯了聲, 途徑花園時看到了鞦韆, 他駐足看了一會兒,淡淡道:“太太弄的”
“對的。”管家輕聲補充:“太太說等天氣放晴了, 可以和老爺來這邊散散步。”
“是嗎”陸衍笑了, 他這小媽好生了不起,仙女人設立得純白無瑕, 真叫人歎爲觀止。
管家沒再接話, 垂下頭, 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後頭。
屋子裏正熱鬧,周若蘭坐在沙發上, 美甲師跪在地毯上給她弄腳趾,茶几前立了一排衣架,全是當季新款,設計師親自上門幫忙搭配。
她今年不過二十五歲, 生了一張楚楚動人的初戀臉, 嫁入豪門又有丈夫疼愛, 正當春光爛漫時。
耳邊傳來的都是阿諛奉承, 她撐着臉, 咯咯咯地笑, 眼角眉梢掛滿了得意。
不過這一切, 在門推開的剎那,戛然而止。
“小媽好興致呀。”陸衍噙着笑,鬆了鬆襯衣領口。
周若蘭眸中劃過慌亂,整了整衣襟站起來,擺出個不倫不類的慈愛神態:“阿衍回來了。”
陸衍沒看她,懶洋洋地靠到貴妃位上,語氣很輕柔:“你們都挺忙的吧”
聞見此話,周若蘭趕緊擺手,讓那幾個伺候她的人下去。
立式衣架的輪子碾過長毛絨地毯,指甲油落了兩瓶沒收進化妝箱,不過也顧不上撿了,一幫人逃命似的撤了。
室內重回安靜,傭人們默契地退到外頭,不多打擾。
陸衍瞥了眼掛鐘:“老頭子半個小時後就到了,能喫上一口熱飯嗎”
“能喫上,能喫上的。”周若蘭尷尬道:“我都吩咐好了,湯正燉着呢,等晉明哥回來就可以開飯。”
陸衍擡眸,譏誚道:“晉明哥”半晌,他又笑了笑:“我找人問點話,你不介意吧”
話音落下,又走進一個青年,木訥的臉,消瘦的身材,是那種淹沒在人堆裏就找不着的對象。
“說說吧,老頭子出國的這些日子,太太都幹了些什麼。”
周若蘭的臉瞬間就白了。
青年面無表情地陳述:“太太週二到週五去新世界買東西,週日沒出門。”
“咦,那週六呢”陸衍從銀白金屬盒裏抽出一根菸,也沒點燃,就夾在纖長的指間。
周若蘭急道:“週六我約了朋友。”
“哪個朋友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的女子,濃睫似鳳尾蝶,輕輕眨了眨:“早點招了吧。”
周若蘭渾身都在抖,她真是怕死了這個名義上的繼子,長得一副風光霽月的秀雅面容,實則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比煉獄中的撒旦更駭然。
她沒再掙扎,跪坐到地上,聲音一點點低下去:“我不會再見他了。”
陸衍微微彎下腰,薄脣勾起:“藕斷絲連的前男友,想給老頭子戴綠帽呀”
周若蘭死命搖頭,眼裏都是淚。
他不爲所動,拇指頂開打火機蓋子,慢條斯理地點上煙,像是自言自語:“上次你半夜爬我的牀,說走錯了,這次”
“真叫人不省心。”陸衍嘆了口氣:“自從我媽走後,你可是唯一一個能讓老頭子春心蕩漾的異性呢。”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拜金虛榮的女人,愚蠢貪婪又不安於室,偏偏騙過了商界殺伐果斷的陸晉明,成了麻雀變鳳凰的絕佳代言人。
他緩緩吸了口煙,笑得眉眼彎彎:“其實我對你就一個要求,安安分分當你的陸太太,好好哄着我爸開心,是不是很簡單”
周若蘭神思恍惚。
見她沒反應,他的表情陰沉下去,厲聲道:“是不是”
“是是”周若蘭猛點頭,很快她聽到不遠處有汽車喇叭聲傳來,應該是陸晉明回來了。她手足並用地爬起來,飛快拿過桌上的小鏡子,擦掉淚水後補了補妝。
陸衍又恢復到多情面容,溫柔地道:“記得一會兒要笑,別哭哭啼啼的,那樣就不好看了。”
周若蘭哪裏還敢再面對這個神經病,瞥到中年男人的身影,一陣風似的刮過去投入了丈夫的懷抱。
陸晉明風塵僕僕,兩鬢斑白,早年痛失所愛再加上過度操勞,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
小嬌妻如此熱情,無奈瞥見兒子就在身側,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懷中女人的長髮,咳嗽兩聲:“都沒喫飯吧”
“我讓王媽把湯端上來。”周若蘭扭身去了廚房。
陸衍涼涼地道:“我不吃了,沒胃口。”
陸晉明皺了下眉,大抵也明白兒子和繼母之間關係有些緊張,沒有勉強他,擡腳上了樓梯:“你先跟我來。”
父子倆到了書房,一站一坐。
“早點放我回去啊,困得很。”陸衍歪在牆邊,一副散漫的樣子,眼睛半眯着,懶懶打了個哈欠。
陸晉明恨鐵不成鋼:“你在公司也是這副德性他們能服你”
陸衍輕笑:“放心,下屬們都很聽話。”
有什麼服不服的,開除幾個混喫等死好逸惡勞的老油條,剩下的也就服服帖帖了。
陸晉明擺明瞭不信:“行了,總之我交棒給你了,你別把你爺爺打下的江山全給敗了就好。”他看着面前容貌昳麗的青年,試探道:“還有你過完年都二十七了,你薛叔叔的女兒”
“好呀。”答得很乾脆。
陸晉明無奈:“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知道。”陸衍眯着眼笑:“什麼薛叔叔李叔叔,各家千金,我抽一天一起見了吧,看看誰最膚白貌美胸大腿長,就選哪個。”
陸晉明一哽,怕再聊下去被這不孝子氣死,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滾吧。”
陸衍聳聳肩,出門前又被喊住。
果然,老頭子發話了:“我給你定製的手錶呢”
真是頭疼。
陸衍差點都把這茬給忘了,胡亂應付了兩句就下樓了,周若蘭同他擦肩而過,垂着腦袋加快步子,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他也懶得再敲打這女人,抓過傭人遞上來的車鑰匙,旋身離開。
只是這晚運氣實在不佳,但凡交通路口都是一路紅燈,陸衍等得煩了,想到那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乾脆劃開屏幕垂眸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