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霞心裏尋思着什麼，抱着愛李往外走了兩步，又轉回來，對卓雨熙說：“卓小姐，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說什麼，但是我想告訴你，什麼人做什麼事，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有殺人的魄力，就算是讓我來處理，我也未必敢殺。我要說的是，瀟瀟是我妹妹，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但也正是因爲她這樣的性格，我們纔會愛她。”
卓雨熙臉上笑容多了些敬意：“看來她也有個好姐姐，不過你既然知道，那我也就用不着避着，王小姐是吧，請問，你對我們卓家瞭解多少？”
王霞猶豫着道：“這個……我也不掖着，我們瞭解得確實不多。”
卓雨熙點點頭：“那我這麼說，兩位都是出身豪門，用貴族來形容兩位的身份一點也不爲過，但是很可惜，要說門當戶對，兩位還是差得遠了些。”
連李家都稱不上門當戶對！而且還是差得有點遠！這是什麼概念？
要知道，男女雙方所謂的門當戶對，並是不要求雙方家世相差無幾，女方可以低一些，只要不是差得太遠就沒問題，再考慮到別人可能是很委婉的說辭，那這個“遠一些”到底有多遠，實在難以想象。
李瀟瀟和王霞驚得合不攏嘴，她們對卓宇航瞭解得確實太少了，雖然知道他有錢，但總以爲他只是搞技術的，再有錢估計也只是某個領域的精英人物，但現在看來，卓宇航背後恐怕是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而且在全世界都舉足輕重的那種。
王霞身上從來都不缺女強人的傲氣與自信，也從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可是這會兒看着卓雨熙那凌厲的眼神，竟隱隱有了些自慚形穢。
卓雨熙很滿意她們的反應：“在我們這樣的家族裏，到底有多少勾心鬥角的事情要處理，相信你們也很清楚。王小姐，你是一個合格的長姐，但你總不能保護她一輩子。”
王霞嘴巴張了張，最終卻沒有說話，她必須承認，這句話很有道理，與卓宇航有關的一切，終究是需要李瀟瀟自己面對，別人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而且這還只是感情上的事，感情以外的呢？多少人盯着卓家的財產呢，不說別的，就說眼前這位卓雨熙大姐，王霞自己都沒把握鬥得過她，何況是這個柔軟的妹妹。
卓雨熙等她們消化了一段時間，最後伸出手道：“很高興宇航能認識兩位這樣的朋友，如果有機會，還請兩位到卓家做客，相信我們家老爺子也會非常歡迎。”
王霞往她手上拍了拍，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表情不服氣地，她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她也非常清楚，人家已經給足了面子，沒有把不允許瀟瀟嫁進卓家擺在檯面上說，甚至瀟瀟離過婚還帶個孩子這件事，人家連提都沒提。
“媽媽，你怎麼哭了呀？”愛李搖着李瀟瀟的手臂說。
王霞連忙坐到李瀟瀟身邊：“瀟瀟，你不要想不開，千萬不要把這女人的話放在心上。”
李瀟瀟出神地搖搖頭：“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王霞急得團團轉，忍不住高聲道：“那又怎麼樣？卓宇航他在乎嗎？他大老遠地跑到明珠來，難道就是爲了欺騙你得感情？管他姐說什麼？你這麼好的一個人，有什麼配不上的？說白了就是她勢利眼，不要管她。”
李瀟瀟平靜地道：“但是她說得很對。”
王霞氣道：“對什麼對，別被她洗腦了，重要的是你怎麼想，卓宇航這個人，我認爲他值，你就應該去爭取，不用管別人說什麼。”
李瀟瀟拉下眼簾，又是好長時間沒有說話，沉默的氣氛中，她的淚水滑落出來，擡頭道：“這不是值不值的事，姐，其實這段時間，有宇航師兄在，我真的很開心，我原本以爲我不會再接受任何人了，可是看到他跟愛李在一起，我總是會想，如果他真的能做愛李的爸爸，那也很好。”
王霞咬着嘴脣，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知道，後面肯定還有“但是”。
李瀟瀟已經泣不成聲：“但是……但是……姐，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掃把星？”
李瀟瀟道：“我不知道爲什麼，身邊的人只要跟我沾上關係，好像總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倒黴事，爸爸死了，媽媽現在也患了癌症，自從認識了我，強子遇到了好多好多不好的事，歆笙那麼可愛的孩子都被綁架了，還有你，你又沒做過什麼對不起良心人，憑什麼就要遇到那種男人，跟宇航師兄好多年沒見了，可剛遇到我，他就差點連命都沒了，姐，你說我是不是掃把星？”
王霞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只說完了完了，如果說之前李瀟瀟只是對他人失去了信心，對真摯的感情失去信心，那麼她現在就是對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她不再相信自己能配得上那些美好的東西，也會拒絕與他們接觸，從今以後，恐怕她會更加封閉自己。
王霞急得直跳腳，抓住她的胳膊道：“瀟瀟，你千萬不能這麼想，人生的道路還很長，誰不會經歷些風風雨雨，你看現在，強子他們過得不是很好嗎？你想想，當初要不是遇到你，他方誌強還欠着一屁股債到處給人送快遞呢，這怎麼能說是你帶給她黴運呢？”
李瀟瀟搖搖頭：“那是亞欣姐帶給他的，他最愛的也是亞欣姐。”
王霞沒法說話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可說。
李瀟瀟擦了擦淚水，把愛李抱得更緊了些：“姐，我不想再讓我身邊的人倒黴了。”
愛李可憐巴巴地望着她：“媽媽，什麼叫倒黴呀？媽媽不要哭，媽媽哭的時候，愛李也會想哭的。”
李瀟瀟聽到這句話，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了出來，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過了許久才擦開眼淚，對愛李說：“好，媽媽不哭，媽媽答應愛李，以後不哭了。”
穿着斗篷的大師終於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他身後的人用某種語言跟卓雨熙說了很多話，卓雨熙聽完後，面色很是冷峻。看到她的表情，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王霞忍不住問：“卓小姐，到底怎麼樣了？人救回來了嗎？”
卓雨熙道：“救回來了，身體養幾天就沒事了，不過……”
王霞問：“不過什麼？”
卓雨熙面露殺氣：“那老巫婆用的手段太狠了，宇航之前的情緒過於激烈，精神受到很大的影響，以後他可能不會再有普通人的感情，不會再有情緒上的波動。”
“不會再有普通人的感情？這是什麼意思？”王霞沒有理解。
卓雨熙看向李瀟瀟：“就是說他會活得像一臺機器，在他的生活裏，只會有該做的事和不該做的事，不會有喜歡、討厭、高興或者痛苦。”
那……那還算是人嗎？
所有人都沉默着，所有人心裏都像在被針扎。王霞緊緊地抓住妹妹的手，她知道，李瀟瀟遭受的打擊更大了。
醫生嘆着氣道：“這個在醫學上也有解釋，人的情感是由情感中樞控制的，主要結構是大腦的杏仁核，杏仁核受損，人就會失去情感功能，相應的也會失去一些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比如說恐懼。”
王霞問：“對身體有什麼影響嗎？影響有多大？”
醫生搖搖頭：“我對這方面瞭解的也不多，只是聽說短時間內不會，長時間的話，可能會有影響。”
李瀟瀟在旁邊聽着，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很是平靜地問：“卓小姐，大師有沒有說，這個後遺症會持續多久，有多少恢復的可能。”
卓雨熙道：“他也不好說，他說這次也算幸運，老巫婆沒有直接要宇航的命，否則現在宇航可能已經死了，也是因此，應該還可以治癒，不過要抓住那老巫婆再說。”
李瀟瀟點點頭：“只是暫時的話，那對他來說，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是這樣嗎？卓小姐。”
卓雨熙嘴角翹起：“那倒也是，看來你已經想清楚了，我倒是低估了你。”
李瀟瀟沒有說話，拉着愛李走向母親的病房。
“哎？”王霞叫了一聲，跺跺腳，把手放下，轉過身很不服氣地看向卓雨熙，鄭重地說道：“卓小姐，我看你很不爽，你的話很有道理，但我還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