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到聶倩的側臉，他心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遺憾：曾經他是真的非常非常愛聶倩，瘋狂到可以爲了她去死的地步。如果不是爲了聶倩，他怎麼會來上海，怎麼會有如今的一切。他在給劉豔和畢羅春描述一日青春的婚禮的時候，也想起來從前，畢羅春和劉豔的從前，其實完全也是他和聶倩的從前。可是曾經的深情，並沒有換來想要的結果而當初苦苦追求的結果，現在也早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了。所以那遺憾也只是剎那。
原來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放下的，再刻骨銘心的愛或者恨，在時間面前，最終都還是會平息下來，現在的他們，也許就是最好的關係。想到這裏，方誌強微微一笑，說不上來心裏頭是什麼感覺。
“確實，真正兩個人接觸深了，纔會發現他是個非常成熟而且細心的人。我以前喫飯不規律，胃不好你是知道的。然後有一天在賓館裏面，胃疼得厲害，他剛好來叫我去喫飯，看見以後趕緊去拿藥箱給我找藥。我當時隨手翻了下，他那個藥箱裏面，居然還有”
聶倩說的時候，忍不住笑，臉紅了一下：“還有治姨媽痛的藥跟紅糖，然後其他急性腸胃炎的，還有各種止痛，大多數都是女孩子常見病的藥。我當時就很無語，問他說老陳你都準備這些幹什麼，他就很不好意思地笑，說看我平時太瘦了，怕我身體不好，所以在上海的時候，就專門查了下，女孩子一般用藥都有哪些，然後給我準備了這些藥。我當時剛好看到上面的日期，的確都是新的，差不多就是我們從上海出來那前後我真的沒有想過，他平時看起來木訥的一個大老爺們，其實那麼細心。”
“而且，那天他後來直接去超市買了個小小的電飯鍋，然後悄悄的每天在賓館給我煮粥。怕服務員發現，還要老早做好收拾好藏在箱子裏。每天都是這樣，我一開始覺得很不好意思，不讓他這麼做，但是他很堅持，結果慢慢的，就好像變成了一種習慣。”聶倩說着，眉目裏閃爍着都是滿足和幸福。“這都是很小的事情，可是會讓我覺得，心裏頭特別踏實。”
方誌強也愣了，的確即使是他，最愛聶倩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體貼入微過。越是這樣平淡的小事，越能讓人覺得幸福吧。
“還有就是，我其實一下子從人事到外聯市場，很多不懂的東西，都是他一點點教我，能夠感覺出來，他是個非常耐心的人。”
方誌強點點頭：“老陳工作上確實沒的說。他也是真的用了心，所以才能夠爲你做這些吧。看到你們最終能夠走到一起，覺得還是挺欣慰的。”
聶倩淡淡地笑着說：“其實那時候外調的時候，我大致也能夠猜得出來，你們的想法，都想撮合我跟他。一開始我很抗拒的，跟秦小軍分開以後，很長時間，我都過得特別灰暗，覺得自己不配再得到幸福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作孽然而老陳的寬厚，他的體貼，讓我一點點回到曾經的自信，他告訴我，我只不過是遇到了一個人渣，做錯了一次選擇，但是人生還有很長，依然有回頭的機會。他讓我感覺，我依然是值得被愛的。”
“別這麼說，過去的事情，就過了算了。老陳真的是個厚道的人，希望你們能夠幸福。”方誌強由衷的說道。
聶倩點點頭：“是的，我很感激他，也習慣了和他在一起，心裏頭會覺得很平靜。當然我也知道，缺少一些什麼，那是我曾經擁有過，但是已經永遠失去的對於我來說，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已經經歷過了。還有一些不堪的往事，和犯下的錯誤，也都被原諒了，如今還能有一個理解我、愛我的人。我覺得生活對於我來說，還是寬容的。我會好好走下去。”
聶倩說着，擡起頭看着方誌強，微微一笑：“強子，我最感謝你的地方，是今天你提到的那個婚禮。本來這次回來，也是想跟你們正式說一下跟老陳的這個打算的，但是心裏頭還有些迷茫，總感覺像是少了一塊什麼以前我還一直以爲，是我跟他之間少了愛情，還在猶豫着，這樣的結合，到底能不能長久。但是你那個遲來的他，讓我忽然間明白了，我在這個故事裏頭，看到的是我的人生，我的感情，它就是這個樣子，有缺憾，但是真實。我和老陳的故事也就是這樣子，有時候人就是要接受這樣的缺憾，所以那一下子，心裏頭終於就釋然了，接受了這樣的人生，也真正和徹底的接受了他。”
“被你一說，我好像又多了個技能和職業，可以去當人生導師了。”方誌強開玩笑說着，“其實的確是你說一樣，人生就是充滿了缺憾，只是經常我們認識不到這一點，或者不願意去接受。誰不想要一個圓滿的人生可惜大家都是普通人。”
聶倩點點頭：“強子，等給老畢和劉豔拍一日青春的時候，叫上我一起，我也想回到那時候，去看一看曾經的我們”
“好啊。劉豔的婚禮，你肯定是要做伴娘的，到時候給你放假，大家一起過去。”方誌強答應道。
“謝謝你，強子。”聶倩深吸了口氣，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我先回去了。這是我和老陳做的近期的發展規劃報告。明天因爲要着急處理人員的事情，所以會議上的彙報，可能要儘量從簡，這個先給你，所有的具體內容都在這裏面。”
“好的。”方誌強伸手去接，聶倩卻伸出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聶倩”方誌強愣了，本能地想要掙脫，卻發現聶倩握得非常用力非常緊。而聶倩已經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着：“強子，最後一次，讓我再牽一下你的手。”說着，眼角的淚已經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