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氣虛力竭,卻不知是憑着怨還是憑着恨,才強撐着沒有倒下去。
在她跨出門檻的那一刻,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腳步一浮,踉蹌着便摔了下去。
君隱猛然擡頭,恰好對上她淬了刻骨寒意的眼神,令他覺得,她明明很近,卻倏忽生了遙不可及的疏離。
他曾不止一次對她動過殺機,卻在夙願即將得償的這天恐懼到了極點她的恨意,她的血淚,將是他終生無法贖清的業障
既然已經行到這一步了,一不做二不休,該做抉擇了
君隱微微垂眸,緩緩擡掌,這一掌蘊藉了他五層功力,足夠讓她再死上一回了。
畫心倒下去的瞬間,瞥見他蓄勢待發的奪命一掌時,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思考他爲何非要置她於死地,亦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思考書逸區區凡夫,怎會有殺她的能力。
她累了。
她認命了。
從他親手將刀刺入她心臟的那一刻,她便已經被他殺死了。
感受到掌風逼近,她沒有掙扎,只是無力地垂下了眼睫整個廳內就靜得只餘他呼嘯而來的掌氣。
“妄作殺業,天地難容。”
字正腔圓的一聲佛偈隔空傳來,乍聽還很遠,轉瞬人便入了衆人視線,真正是極快的腳程。
君隱一記奪命的掌風在半道上被生生折斷,和光同塵踏雲逐風倉皇趕來,白衣染塵,來不及喘息,一手從冰涼的地上抱起畫心,一手生生接了君隱一掌。
佛法無邊,並非虛言。
君隱本就因救君逸和畫心耗損了諸多神力,和光同塵這一掌來勢突然又迅疾,毫不留情地用足了十層功力,君隱竟堪堪退了三步方纔止住。
不是對書逸的瞭解,而是對君隱的瞭解。
就彷彿知道他不是書逸而是上神君隱
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別人認不出來,他君逸怎麼會認不出他自己呢
眼前這人分明是他大哥君隱,而不是佔着他神軀的書逸。雖然兩個人從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都是這個妄圖殺妻的混賬東西
溫煦的晨風帶着腥膿的血腥味,無心居里的慘狀令和光同塵觸目驚心,令他不敢低眼看懷中的人。
這些血都是她身上的嗎
他雖未看她,她身上的血卻一滴滴地滴在他手上,指間觸及都是血肉粘膩。
那些縱橫的傷口如刀劍般紮在他的心口上,那些流經他指尖的血如火般炙烤着他的心臟,烙心的疼痛在無聲地提醒他,他來的有多遲,她傷的有多重
這樣的認知與深責令他一時痛徹心扉,心疼若狂。
這就是他惜之如命的女人嗎
五官都洇着血,滿臉的血污中,眉目依稀難辨,整個一血人。
這就是那人答應他的會護她一生無虞嗎不過才短短月餘不到,便被折磨成這般模樣
若知今日今時,他當初怎會讓書逸帶她離開
生平做過無數錯事,包括萬年前血葬六界劍屠蒼生,他都未曾後悔過,可此番,他真是後悔不迭。
照顧她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敢,他怎麼能,他怎麼可以假借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