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心遲疑地喚了一聲,脣角一引,笑了起來,那乾癟的笑意,藏着萬千的悲慼,如萬千利刃般狠狠紮在和光同塵心上,痛得他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應她,“我在,別怕。”
她卻羽睫顫了顫,疲憊地垂了下去,指尖狠狠地刺進他肉裏,輕咳了一聲,咳出一大口血沫來才問,“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氣若游絲般,轉瞬飄散。卻如萬斤的重石狠狠砸在和光同塵心上,令他不敢看她凝睇過來的目光,空洞又絕望,心涼如死。
誅心之問,半晌,他才哽着喉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他不該來的這麼晚。
對不起,他不該把自己的身份讓出去,讓別人有機會以他的名義傷了她的心。
對不起,他不該不要她,將她推給別人。
“呵~”畫心笑了笑,笑得譏誚又悲愴。和光同塵的那些心聲她都聽不到,在她心裏,他還是片刻前那個想致她死地的薄情郎。
“人人都說我該死,你也覺得我該死,可我爲什麼還沒死”耀眼的天光刺得她頭暈目眩,她沉沉地閉上眸子,脣角依舊掛着譏誚的笑意,“因爲,萬年前我就死過一次了,我是借了你的命才又苟活了一萬年,如今,你都拿回去吧若有來世,遇見山洪遇見海嘯遇見什麼疾苦都好,只是,不要再遇見你”
縱然氣若游絲,卻也咬字堅定,字字都含着濃的化不開的恨,句句都透着與他恩斷義絕生生不見的決絕。
聲音遊絲般飄出雲端,她還在他懷裏,卻讓他感覺越來越遙遠。
他看見她在笑,縱然一身狼狽也抹不去她眉宇間女王般的驕傲,可那笑意僵在她臉上,凌厲似刀。
一陣風吹過,他顫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哽咽着喚了一聲,“心兒”
無人應他,就連她睫毛上都凝着厚重的血塊,風吹不動。
“心兒”
“心兒”
“”
他將頭緊緊抵着她的頭,任她一身血污染紅他一身白淨。她整個人僵硬在他懷裏,沒有半絲生氣。
整個大廳的人都能聽見他哀痛欲絕的聲音久久低迴,唯獨她聽不見。
君隱見她似真的去了,踉蹌着退了幾步,頹然地跌坐在檀木椅上,一張臉煞白,能握日月能掌天下的雙手此時卻顫抖得握不住一盞茶。
這世間,再也沒有那一身瀲灩的紅衣,張揚放肆,豔絕傾城,蠱惑人心。
曼珠沙華,彼岸的花。
對於他和君逸來說,從此天地十方,處處皆苦海,不見彼岸,無處皈依。
和光同塵一直低垂着眉眼,天光映得他染了血的臉忽明忽暗,纖長的眼睫上,盈盈墜着幾顆剔透的淚珠,輕輕一眨,便滾滾而落。
他看她的眼神那般溫默,裏面卻孕育着翻江倒海的怒意。
痛得很了,苦得透了,就連最後一點希望的光都滅了,他便也就什麼都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