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風停,夜色更濃,破落的院外來了一個女子,提着白布燈籠,伸手輕輕叩了叩門。
睏意太深,畫心懶懶地不願睜眼,和光同塵已經披衣去開門。
畫心本以爲是村裏誰患了急症,來找和光同塵來問診,卻聽到跫音噠噠,慢慢地向她的牀榻而來。
那女子走到跟前,叫了一聲“師父”,畫心還以爲是她聽錯了,一睜眼才發現是白玄月。
“你怎麼來了”畫心驟驚。
白玄月好一會才適應屋內的昏暗,她難以相信牀上躺着的那個瘦骨嶙峋的女子會是當初風華絕世的怡紅公子。
半晌,她終於開口,“那日無心居之變後,逸王不知所蹤,徒兒聽說師父被藥尊大人帶走,想着師父與藥尊大人或許沒有落腳之處,便四處打探,可一直苦尋無果,後來還是門主夜觀天象,見了端倪,給了徒兒指示,才能尋到師父。”
提到那一日,提到那個人,畫心猛的顫了一下。
她撐着牀板坐起身來,因爲有孕,身子有些沉重,和光同塵見狀立即上前扶着她的後背,因沒有軟墊靠着,他便坐在她身後,讓她靠在他肩膀上。
畫心這纔開口,“城人人都當我是喫人的妖怪,見我避之不及,你就不怕麼。”
白玄月看了看陳施簡陋的屋子,黑黢黢的,又見畫心穿着粗布麻衣,越發顯得身形單薄,不由鼻下一酸道,“師父永遠是師父,暗香門也永遠是師父的家,師父不如跟徒兒回暗香門吧。”
淺淺一笑,畫心往和光同塵身上靠了靠,“於我來說,以前再好的玉食錦緞,也不及現在的粗茶淡飯。”
她擡眼看着白玄月,手卻撫在隆起的腹上,和光同塵的捻珠聲停了,靜謐的房間只聽到她虛弱的聲線,“到處都是喫人的地方,而我貪圖這裏的安愉。”
畫心一語,讓屋子裏陷入了沉寂。
她現在活着最大的目的,就是爲了肚子裏的孩子,其次就是去救出赤冥。
如今她無力自保,不想連累誰,更不敢拿她腹中的孩子開玩笑。
今夜白玄月一來,甚至讓她感覺藥靈村都已經不再安全了。
白玄月想起初見畫心時的天人風姿清貴高華,又想起月神榜上一身紅衣的怡紅公子何其傲然天下狂放不羈,她好奇,究竟是經歷了什麼,能讓那樣一個女子生生折斷了羽翼。
那個男人終究是負了她,當初的盛世獨寵,轉瞬成了一地枯榮。
她誠懇道,“那日師父蒙難,徒兒未能及時趕到,希望師父給徒兒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和光同塵將念珠又撥了三圈,終於按捺不住了。
“有貧僧在此,一切無虞,女施主不必多憂。”和光同塵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一眉一目一言一行都透着佛光萬丈,用着叩人心扉的聲音又道,“趁着天色未明,施主悄然來悄然去,方不會泄了蹤跡。”
明晃晃,裸,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