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下逐鹿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行
    廢太子及其家眷在禁衛軍的押至宮門口,高仲安突然停下腳步,回首望着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腦海裏卻閃過了當初自己被冊封爲儲君時的畫面,同樣的地方,卻截然不同的場景,當日朝臣道賀熱鬧非凡和今日被貶出京的蕭條形成了明顯的對比,他微微一笑,滿心的怨恨隨着離開而煙消雲散。

    近侍厚全見主子愣神不語,以爲高仲安心有不甘,他猶豫的催促道:“殿下,該啓程了。”

    “厚全,我已被陛下貶爲庶人,你日後得改口了,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我可就要平添一條罪責。”高仲安跨步上前,跪倒在地,他鄭重其事的朝着皇帝寢殿磕了三個頭。

    厚全見高仲安打算起身,趕忙上前攙扶,他壓低聲線毫不猶豫的回說道:“您在奴才的心裏永遠都是太子殿下。”

    高仲安默不作聲,只是笑着拍了下厚全的肩膀,他登上馬車,高聲道:“我們走。”馬車緩緩往前行駛着,他撩起車簾,回首望去,高仲安知道今生恐難再回這兒了,他眼裏曾經對權勢的渴望被釋然所代替,漸漸地,皇宮在他的眼簾裏消失了蹤影,高仲安淡然一笑,放下簾子。

    行至京都城外不遠,馬車突然停駐不前,高仲安一股不安驟然而生,他驚慌失措的躲在馬車裏,只聽得外頭衆人齊呼:“末將等拜見晉王殿下,千歲安泰。”

    高仲安撩開車簾,猶豫的探出頭,他見到高仲熙正朝自己這邊走來,心裏的不安方打消了一些,尷尬道:“九弟”他慌忙走下馬車,撩起下衣襬邊行禮邊道:“庶民高仲安叩見晉王殿下,千歲安泰。”

    “大哥快快請起。”高仲熙將高仲安扶起,惋惜道:“大哥,你我兄弟之間,何須多禮,你這一拜,倒讓臣弟無地自容了。”

    高仲安不習慣的掙脫開高仲熙的手,笑道:“晉王爺,我枉顧大周律法,犯下貪墨重罪,陛下開恩,饒我性命;如今我又怎敢違背了大周的禮法。”

    “大哥,臣弟無能,沒能查明真相,還你一個公道,你怨恨臣弟嗎”

    高仲安望着城樓,釋然道:“九弟,我知道宜王上奏疏保我,皆是你的功勞,我銘記在心,其實離開東宮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變得特別的踏實,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用過那提心吊膽的日子了,這樣的結局,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高仲熙默然了,笑道:“大哥,不說那些了。臣弟此番特來送行。雖說鄱陽縣裏京城不遠,可你此去”他見高仲安滿臉尷尬,頓了下,轉身指着一席酒餚笑道:“臣弟略備薄酒,大哥可願陪臣弟醉一場,請坐。”

    “好晉王,不,九弟,今日我就借花獻佛,敬一盞酒。”高仲安先乾爲敬,將酒一飲而盡,高聲道:“痛快。”

    高仲熙持壺斟酒,他從衣袖裏掏出了一份地契,微笑道:“大哥,臣弟別無他送,這座房產權當臣弟的一片心意,你錮居鄱陽縣,若有需要大可找縣守杜斌,他是杜世成的本族親眷,大哥儘管放心差使。”

    “多謝九弟體恤。”高仲安將地契交給了厚全,飲了一盞酒,笑道:“我聽說鄱陽那地方山清水秀,從此以後,我倒是真正能過上一種清靜的生活。”

    他又滿飲了一盞酒,從懷裏掏出一份名單和一塊玉推到了高仲熙的跟前:“九弟,名單上的這些人原本是東宮屬臣,你若是看上誰想用誰,只要你亮出玉,他們自然就會聽命。”

    “大哥”

    高仲安站起身,拱手道:“晉王,我已是庶民,擔不起您這一聲大哥了。”他注視着高仲熙,視線轉而望向皇宮的方向,囑咐道:“晉王,我此去鄱陽,必然不能再回京都,父皇年邁,朝政繁瑣,你要多替他分擔一二,別讓他老人家過於勞累了。”

    “臣弟謹遵大哥教誨。”高仲熙見他落寞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說道:“大哥,多加珍重,等來年開春,臣弟去鄱陽看你,到那時,你我兄弟二人再把酒言歡。”

    高仲安的身軀微微顫抖着,他背對高仲熙揮了揮手,仰天而視,遲疑了片刻,他才鑽進馬車裏,哽咽的說:“走。”

    馬車緩緩前行,高仲熙佇立在原地,目送着高仲安一行人,突然聽到有人在高吟誦:冷夜青山斑竹泣,碎瓦殘陽鸚咽寂。稚思歸,門已易,孤影幾徊巢難覓。問雲天,風默默,何處寒身相寄終看人生如戲,一縷斷腸曲。

    高仲熙認得那聲音,更懂得他的心思,一朝被廢,等待他的命運將不再是輝煌,鄱陽,那個是他孤獨終生的地方。

    一陣寒風吹過,零星捲來幾片雪花,小德子見高仲熙佇立着愣神,他牽過馬兒,小聲的道:“王爺,下雪了,該回城了。”

    高仲熙默不作聲的望着車隊消失在風雪的盡頭,他不禁回首向城門望去,果然不出所料,高伯禹正站在城樓上眺望着遠方,他回首望着高仲安離開的方向,腦海裏卻浮現出了昨日散朝後的景象:

    高仲熙不知跪了多久,只覺得的膝蓋麻疼的厲害,他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叫喚:“時辰已到,散朝”

    他艱難的站起身,不時的搓揉着膝蓋,聽得身後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看來陛下這回是真的惱怒了,日後咱們可要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我在朝爲官十數次載,從來都見陛下發此雷霆之怒,哎,走吧走吧,大傢伙日後辦差多留點神便是了。”

    高仲恆撣着下衣襬的塵埃,拉了下衣襟,沒好氣的說:“你們瞧瞧這幫老東西,沒完沒了的嘮叨,跟街市裏的長舌婦有什麼區別,真把朝堂當鬧市了,他們也不想父皇生氣所爲何事”

    他雙手插在胸前,望着高仲浩在衆臣的簇擁下離開了大殿,不覺納悶的喃喃自語道:“不過,今個兒這事真是奇怪了,宜王兄居然會上奏疏保全大哥,難道他改性子了”

    “不是宜王改性子,是某人在背後搗鼓。”高伯文捋着鬍鬚,將視線轉向高中西,面無表情的問道:“青雀,三王派兵看守廢太子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高仲熙微微一笑,拱手道:“侄兒知曉皇叔爲難之處,但爲今之計,只有此法方能保全大哥性命,望皇叔莫怪。”

    “罷了,青雀,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本王若是再怪你豈不是顯得太小家子氣了,雖說廢太子平素裏行徑乖張,可他也是本王的親侄兒,能保全他的性命,倒也算是一樁積德行善的好事,只不過”高伯文見昌升朝這邊走來,他就不再往下說了。

    昌升上前拱手笑盈盈的說:“老奴給幾位王爺問安了。”

    高伯暉見兄長欲言又止,心裏正好奇他只不過後頭想說的話,他看着昌升笑盈盈的模樣,沒好氣的問道:“昌升,你不在陛下身邊侍奉,跑這兒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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