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下逐鹿 >第一百八十三章 虎毒不食子(下)
    高仲熙循聲望去,高伯禹的出現讓他覺得一絲意外,他不自覺的鬆開手,四目相對時,高仲熙沒在高伯禹的眼裏瞧出喪子之痛悲哀,隱約覺得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你們都先退下。”

    高仲熙佇立在原地,木楞的注視着衆人離去的背影,直到昌升將院門關上,他纔回過神,跟着走進了屋子,他想問,可是有不知道怎麼問,他害怕聽到結果。

    “青雀,你沒有話要問朕嗎”

    高仲熙看着他幫高仲浩整理衣衫,動作笨拙,望着那蒼老的背影,他不敢厲聲質問,嘆息道:“兒臣已經查出,二哥之死,花匠孫老兒有重大嫌疑,請父皇下旨徹查。”

    “你可有證據”

    “二哥指甲縫裏有帶花香泥土,而且房樑上留有的腳印直指孫老兒。”

    “是嗎”高伯禹掏出錦帕替高仲浩擦拭着,喃喃自語道:“浩兒,你的性格自幼就很要強,事事爭先,朕記得當年下旨冊封安兒爲太子,你整整一個月都沒朕說過話。”他握住高仲浩的手,苦笑道:“皇后說的對,朕不瞭解自己的兒子,不瞭解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安兒廢黜前怪責朕,說朕偏心,說朕給了他太子的尊榮,卻沒給他太子的尊嚴。浩兒,你臨死前是不是也再怪朕偏心”

    高仲熙猶豫的叫喚道:“父皇”

    高伯禹疲憊的坐在榻沿,根本沒有理會他,苦笑道:“青雀,你懷疑的孫老兒本名孫環,他原本是潛隱司的一員,他的腿是在執行任務時瘸的,朕就一直將他留在了東宮。”他擡起頭望着高仲熙,臉色蒼白如紙,用極爲低沉的嗓音道:“是朕下令孫環殺了太子。”

    高仲熙難以置信,他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虎毒不食子,他不相信高伯禹會那麼狠心,可事實就在眼前,不容他懷疑,高仲熙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直到門擋住了他的後路,他才停下來,搖頭道:“我不相信,二哥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我大周的儲君,你怎麼可以。”他想到高伯禹拔刀要砍殺高仲浩的場景,腿一軟,癱坐在地:“你怎麼會這麼殘忍,二哥又沒有做錯什麼,只不過是”

    他盯着高伯禹,想到高仲安的死,高仲熙不敢再繼續往下說,低下頭,突然狂笑了起來:“父殺子,弟殺兄,哈哈,不就是爲了崇政殿裏的那把龍椅嗎何至於連骨肉親情也不顧及了”

    “青雀,你錯了,安兒的死與太子無關。”

    高伯禹冷不丁冒出的話,讓高仲熙大喫一驚,他的視線在高伯禹與高仲浩之間徘徊,質問道:“既然無關,你爲什麼要讓孫環殺二哥”

    “爲了大周江山社稷”

    高仲熙不知道他理直氣壯的回答哪來的勇氣,他扶門而起,苦笑道:“江山社稷呵,你太可怕了,一句江山社稷,你就殺了二哥,你有把我們當成你的兒子嗎”他發瘋似的大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我們只不過是你手裏的一枚棋子,爲了大周江山社稷,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今天是二哥,他日是不是該輪到我了父皇”

    “放肆”

    高仲熙含着淚笑了起來,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放肆是,沒有人敢在你面前說實話,你習慣了別人的阿諛奉承。放肆哈哈,陛下,我說的話是不是刺痛了你的心。”他指着高仲浩的屍身:“你看看,這是你曾經最寵愛的兒子,我大周的儲君,因爲你的一句江山社稷,你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了難道午夜夢迴時,陛下不覺得愧疚嗎”

    “青雀”高伯禹突然站起身,和高仲熙面對面的站着,眼眶早已溼潤,哽咽道:“從你遇刺,陳力暗害安兒,再到陳廉等人密會安兒的事情泄露,你真的覺得僅僅是巧合嗎還有之前發生的事,一個個謎團。”

    高仲熙高聲質問道:“你爲了揪出幕後黑手就可以白白犧牲二哥的性命了嗎”

    “對,沒錯。”高伯禹堅定的看着兒子,脫口而出:“青雀,朕不能給你留下任何的隱患。”

    “呵,我早就說過,什麼儲君,什麼皇位,我不在乎。”高仲熙指着外頭,低聲咆哮道:“崇政殿裏頭擺的那張龍椅,在別人的眼裏金光閃閃,可在我的眼裏只不過是有他人枯骨堆積而成的椅子,我不想當劊子手,那位置誰愛做就去坐,爲什麼要你要偏偏選定我”

    高仲熙筋疲力盡的轉身而走,他的耳朵好像失聰一般,自動屏蔽了所有人的說話聲,他和江濤、昌升等人插肩而過,獨自一人走在悠長的宮道,兩邊高高宮牆在他眼前蔓延開,過往的宮女太監紛紛跪地問安。

    他一路慢行,望着夕陽西下,無心理會身邊所有的事和人,江濤不知方纔發生了何事,以爲高仲熙是因爲太子薨逝,心情變得不好,一路尾隨,不敢貿然上前打擾。

    高仲熙失魂落魄的出了宮,一路跌跌撞撞,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仙膳閣的門外,他呆呆的望着,直到小廝問了一句:“九爺,您這是怎麼了”他纔回過神來,彷彿這兒就是他的避風港。

    高仲熙遲疑的問了一句:“有酒嗎”

    “有,九爺,您裏面請。”小廝將高仲熙迎進門,他又讓小丫鬟去給婉娘通傳。

    高仲熙直徑走向酒櫃前,掄起一罈子酒,不管不顧的喝了起來,透明的酒液從他嘴角溢出,那壇酒半喝半倒,一眨眼的功夫就喝完了,他隨手將罈子一扔,又拿起一罈酒猛灌着,衆人不敢上前勸解。

    婉娘匆匆而來,數月不見他,本以爲會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高仲熙,卻不想見到了一個狼狽不堪的他,她見高仲熙自暴自棄的模樣,心疼不已。她見高仲熙癱坐在酒櫃旁,小心翼翼的接近,拿下酒罈子,溫柔的用錦帕擦拭着他的嘴角,笑道:“青雀,走,我扶你。”

    高仲熙在婉孃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身,步履闌珊的走上階梯,江濤不放心,一同跟到了三樓的雅間,他知是婉孃的閨房,不敢貿然擅入,他站在門口,提醒道:“姑娘,王爺背上有傷,千萬別再碰傷了。”

    婉娘並未答話,她扶着高仲熙直徑走到了內室裏,丫鬟將雅閣的門關,跪候着等吩咐。

    高仲熙帶着醉意靠着憑几,背後的傷隱隱作痛,他任由婉娘脫去外頭的錦袍,婉娘看道白衫被鮮血染紅的瞬間,眼淚情不自禁的滑落,只不過數月未見,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爲什麼會變成現在落魄的樣子,她小心翼翼的將他的衣衫褪去,叫嚷着讓丫鬟打來熱水。

    她用熱溼巾擦拭着傷口附近的血漬,這道傷口雖然不深,卻很長,從右肩一直到延伸到腹部那兒,高仲熙輕哼了一聲,婉娘手微微顫抖,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弄疼他,柔聲問道:“青雀,疼嗎”

    “無妨”高仲熙強撐着精神,視線轉向小丫鬟,冷冷道:“拿酒,本王要喝”

    小丫鬟猶豫的低喚道:“小姐”

    “你先下去”婉娘將一身乾淨的衣袍披在高仲熙身上,微笑道:“妾身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知青雀好一口,特意留了些,你要不嚐嚐”她見高仲熙不吱聲,又笑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都得先愛惜自己個的身子,身上有傷,酒飲多了傷身。”

    高仲熙呆滯的看向婉娘:“本王只想喝酒”

    婉娘無奈之下,拿出一小罈女兒紅給了他,她見高仲熙不要命似得,貪婪的的將酒往嘴裏猛灌,想勸阻,卻幾次想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猶豫的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聲問道:“青雀,你到底怎麼了”

    高仲熙將酒澆淋在自己的頭上,用力將罈子一甩,伴隨着噼裏啪啦的響聲,江濤推開門進來了,高仲熙高聲叫嚷:“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江濤衝着婉娘尷尬一笑,滿臉無辜的退出了雅閣,卻不敢走遠,一直守在過道里。

    婉娘見他雙手緊握着拳頭,身子微微顫抖,她湊到高仲熙的身旁,安撫道:“青雀,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高仲熙突然像孩子似的一頭扎進了婉孃的懷放聲痛哭了起來:“大哥死了,二哥也死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他們要搶皇位就去搶好了,爲什麼要害人命,他們都是無辜的。”

    婉娘心疼的摟着高仲熙,輕撫着他的頭,柔聲道:“青雀,有爭鬥的地方就會有生死,成者王敗者寇,你難道看不明白嗎”

    “可,可他們不一樣”高仲熙的身子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哽咽道:“他們是兄弟,是父子,爲什麼要那麼殘忍,他怎麼可以任意的剝奪了一個人生的權利。”他緊緊的摟着婉娘,耳邊響起高伯禹說的是朕讓孫環殺了太子,他後怕的打了一個寒顫。

    婉娘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彷彿那些安慰的話語在這一刻變得那樣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不能信服,更何況是高仲熙了,她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青雀,不怕,沒事,你不是說柳暗花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嗎”高仲熙沉重的吸了一口氣,他離開婉孃的懷抱,擦拭着淚水,悶聲道:“抱歉,剛剛本王失禮”

    婉娘莞爾一笑,她起身準備茶具烹煮着茶水,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直到深夜,他才離開,回到晉王府後,高仲熙給商川淵留了本王傷重,晉王府自今日起,閉門謝客十五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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