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又看了黑五一眼，這一眼別有深意。
眼底有着無奈，心疼，自責，悲傷的各種複雜情緒。
語氣淡漠疏離：“你還有臉提飛雲觀？當年你一把火將百年道觀燒了個乾乾淨淨，想要重建是何其的難？黑五！你自己做了什麼不知道嗎？何必又要提呢？”
黑五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當年做了什麼？爲什麼師傅沒死？爲什麼他胡亂編造的道觀名字其實真的存在？難道這都是天意嗎？他就該回來接受懲罰？
道長的視線離開黑五，像是在回憶往事。
“當年，你舉刀向我的時候，我的身體調整了一個方位，並沒有被你刺中要害。只是你一直在我房裏東翻西找，我沒辦法馬上脫身。後來房裏着火了，我利用暗道躲過一劫，可你的師兄弟們就沒那麼幸運了，幾乎都葬身在了那場大火裏。黑五！你好狠的心。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你到底在找什麼？”
黑五聽完道長的敘述，臉上的淚流的更兇了。他在找什麼？他不就在找那些祕本嗎？怎麼師傅不知道呢？
姜彥洲扶着小喬坐下，怕她站久了腳痠。道長沒讓他們離開，他們也不敢離開，萬一這黑麻子喪心病狂地再捅這道長几刀怎麼辦？
“其實我大概知道你在找什麼，只是那種東西你覺得會真實存在嗎？”道長的聲音依然淡漠，視線冷然地掃在了黑麻子身上，“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我手裏有什麼長生不老，得道成仙的祕本，我此刻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那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告訴你的人純粹就是在害你。長生不老靠的是修身養性，得道成仙靠的是打坐參詳，這麼淺顯的道理，你不應該不懂吧？”
黑麻子頓時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昔日的師傅。對哦！秦始皇開始就一直在尋找什麼長生不老藥，一直到現在都沒人尋見，天底下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呢？
可那個人爲什麼要告訴他師傅手裏有呢？
其實當年他殺了師傅以後就後悔了，師傅待他極好，比對待所有的師兄弟都好，他爲什麼還不滿足？爲什麼要聽那個人的話去找什麼祕本？
結果殺了自己的師傅，燒燬了道觀。
“這幾年我一直在想，是什麼人告訴你那些事的，雖然我沒有證據，可也應該猜的八九不離十，是林青旺告訴你的吧？”
道長此言一出，黑五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問：“師傅！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喬和姜彥洲對視一秒，感覺道長的話裏有話，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情緒看起來那麼憂傷。
許久之後，道長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黑五，嘆了口氣。
“孩子！你知道林青旺是誰嗎？他其實是你舅舅，親舅舅！你燒燬的那條絲巾是你母親留下來的遺物。”道長的思緒像是被人拉到了遠方，平淡而又平靜，“你母親叫林青青，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子。當年，我跟他相愛，你舅舅不同意，要把他嫁去別家。後來我帶着她跑了出來，只是那個世道實在艱難，我們的日子過的很苦。後來有了你，還是一日三餐不濟，你在孃胎裏營養
“嘶！”
黑五整個人抽了一口氣，差點沒抽死過去。
眼前的師傅是他爹？
這麼說，他親手殺了他爹？
“你不必要驚訝，沒把這些事告訴你，是希望你不要活在悲傷的氣氛裏，更希望你記住自己的養父母。你舅舅得知你娘去世了，找上我要讓我做出補償，我沒理他。估計他很生氣，纔想了那麼惡毒的一招。只是你很傻，全然聽他的，也不知道用自己的頭腦去分析。飛雲觀出事，你沒被追究，那都是因爲我自私，沒把你供出來。你是你娘用命換來的孩子，不管你在哪兒，我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可你終究讓我失望了，你出去這些年，殘害了不少無辜的生命。眼前這兩位施主也差點被你弄死了吧，只是人家道行比你高，纔將你捉拿回來伏法。我很佩服，到底是有文化有胸襟，又有頭腦的人，做任何事之前都會去想想是非對錯。你怎麼就不去想想呢？林青旺爲什麼接觸你？爲什麼要跟你提什麼祕本的事？還有，你怎麼沒發現，你們兩個長的很像嗎？”
黑五大聲地哭了出來，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邊哭邊說：“他一直就說我們長的像是緣分，一直慫恿我去找那兩件東西，說只要找到了就可以過神仙般的日子了。嗚嗚嗚嗚！我怎麼沒想到他對我的企圖。嗚嗚嗚！嗚嗚嗚！”
“閉嘴！”
道長很小聲，很平靜地說出了這兩個原本應該氣勢凌厲的字。
可……
依然有效。
黑五捂住嘴巴，不敢出聲了。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震撼他了。
真的。
太震撼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許多年前殺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難怪師傅一直對他疼愛有加，教他許多別的師兄弟根本就學不到的術法和咒語，原來這是他爹。
哪怕他再混賬，也知道子不能弒父的道理。
否則就是豬狗不如。
好在他爹聰明，沒有被自己刺中要害，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一面。
明白自己的來龍去脈。
養父母曾經告訴過他，他是他們的養子，又把他送上滄月山飛雲觀去學道。師傅自從見到了他一直都是慈祥與嚴厲並存，他怎麼就沒想想這裏面的玄機呢？
他怎麼那麼笨？
難道就因爲他跟他爹長的不像，所以沒往那方面去想？
“你不要在這裏哭，去飛雲觀哭一哭吧！”道長說完，對着小喬和姜彥洲稽首，“兩位施主，麻煩你們將這孽障不遠萬里帶了回來。貧道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再麻煩二位將他送去有關部門？那是他欠下的債，必須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