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妜默默的收回手，老父是個好人，她也就更加不能坐視不管，眼見這老父年紀大了，他的孫女還如此小，若他有一日不在了，這傻妞該如何過活
村子夜已深，人無言，阿妜睡在傻妞的屋裏，她似乎也不再害怕阿妜，不時還會望着她傻笑，實在讓她有些頭皮發麻。最新最快更新
翌日，天未亮，院子裏已經傳來老父餵食雞鴨的聲音，阿妜也穿衣起身，隨意挽了個男子髮髻，用布條拴上，又替傻妞蓋上踢開的被子纔出了門。
見到阿妜開門出來，老父歉意道：“吵醒你了吧，往日裏老叟也是這個時候餵食它們，不喂的話它們就吵嚷的厲害，你昨日累了一天，再去多睡會兒吧。”
阿妜笑着搖頭道：“睡夠了，我去燒火做飯，飯後我也該上路了。”
老父不答話，灰濛濛的天色也看不見他的面色，阿妜便往竈房裏走。
傻妞沒多久也起了，又緊步跟在老父身邊，阿妜將炒好的青菜端上桌後就走到院落喚老父和傻妞喫飯，老父笑呵呵的應了在布衣上擦過手就拉着傻妞進屋，三人喫飯的空當，老父果然提起傻妞的日後的生活，他也擔心自己死後傻妞會落難。
“阿蠻姑娘，不知你去往建康城是尋訪親友還是作何打算”
阿妜放下手裏的碗筷，回答道：“我有一兄長在建康走散了，此去尋找他的。”
老父眉間憂慮不捨得說道：“尋找親人是急事，老叟也不便相留，那能否告知老叟日後的打算”
“我若找到兄長，該是會回一趟會稽老家，許久沒有老爹的消息，該回去看看了，也該去祭奠母親了，怕是她也在盼着我去瞧瞧了。”
“老叟原是想讓你留下住一陣子，看來你家中親友尚在，也不敢挽留，只可憐了我這傻妞。”
阿妜心思百轉，望着傻妞問老父道：“老丈可是擔心傻妞的事。”
老父含淚點頭，“我家傻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她天生不會說話，我死了後怕是沒有鄉鄰願意收留她，我家傻妞該如何是好啊老叟這些年也是因爲我家傻妞還小，咽不下這口氣，但這人命說沒就沒了，老叟可憐我這傻妞沒人照顧了”
“那她可婚配”
“她不會說話，耳朵也不好使，做不了什麼事，誰又願意白養。”
傻妞見阿妜盯着她，露齒笑開了顏，是個乖巧的孩子，心中下了決定般的問老父道：“我雖不能留在這裏，卻是能帶你們走的，不若隨我去建康，我帶你們去找一處落腳地，再慢慢找我的兄長。”
老父怔然，心中卻也是對這裏滿含不捨，這麼多年來，早已習慣了這小村莊，況且自己的老伴兒子都葬在這裏，他離開了誰爲他們灑掃拔草
“阿蠻姑娘，老叟離不開這裏，你帶我家傻妞走吧，老叟相信你能保我的傻妞平安。”
“不必牽掛老叟，這裏鄉親鄰里都還是心善，偶也照拂我爺孫倆，阿蠻姑娘安心吧，只是我這孫女就託付與你了。”
說着老父移開木凳子要跪謝阿妜，被她站起身攔住了，阿妜向老父行了一禮道：“小女子姓韓，名妜，小字阿蠻，以性命起誓，保傻妞一世安穩。”
老父滾燙的濁淚流過溝壑褶皺的面龐，拍撫傻妞跪下道：“快拜謝你阿蠻阿姐，她是個心善的好姑娘，你切不可忘記她的大恩，日後你要聽她的話啊傻妞。”
阿妜托起傻妞，對老父安慰道：“我知道老丈與傻妞相依爲命多年，待我找到兄長會攜傻妞回來看您。”
老父泣不成聲卻還連連點頭稱好，阿妜見他抱着傻妞哭泣不止，眼眶不禁也泛起酸澀，便走出屋內打算透透氣，也好讓他們爺孫說說話。
倒也沒等多久，老父就把換好男裝的傻妞拉着到了屋外，只見傻妞穿着粗布男裝倒也像個小子，就是黑瘦了些，老父又遞給阿妜一個布袋，阿妜推手道：“老丈不必擔心，我會找個地方賣了這毛皮，這些銀子你留着吧。”
老父還是不妥協，強塞給阿妜，奈何阿妜也堅決不肯收，最後只得說道：“老丈若堅持要給，那傻妞我也帶不了，她一心掛念自己阿祖，我也操心的緊，不帶也罷。”
老父哪裏不知道阿妜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卻不得不擔心她們兩個的安危，若阿妜不帶走傻妞，他也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保不準哪一天就睜不開眼了，他家傻妞就該難過了啊。
阿妜見老父怔怔出神，也不打擾他，不多久老父果然想好了，也不再堅持，收起布袋，又到竈房裝了一些準備好的烤番薯等交給阿妜，也拿了些木灰讓阿妜抹在臉上，阿妜這纔想起忘了這茬，老父卻是笑道：“姑娘儀容老叟是平生僅見，相信你將來必是大富大貴之人，我傻妞就算跟着你做個丫頭也是好的。”
阿妜隨意在臉上抹了些黑褐色灰渣，對老父的話卻不敢苟同，也就沒有接口。眼見一切準備就緒，老父解開水牛的繩子，把它拉出院落對阿妜喚道：“孩子，快些來吧，老叟把你們送到建康城外。”
阿妜疑惑道：“老丈，路途尚遠，路上又勞頓，您不宜如此勞苦。”
老父笑着擺手道：“老叟本就是勞碌的命，送你們到了才能安心哇，就算死了老叟也能瞑目了。”
阿妜靜默不言，老父已經讓傻妞上了牛車，他滿眼哀傷卻面掛喜悅，傻妞一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手舞足蹈的興奮異常，老父解釋道：“傻妞從沒出過門，她這是高興。”
阿妜頷首而笑，又沉默的上了牛車，遙望狹窄阡陌，茫茫未知的命運，她腰間的荷包裏所裝有東西就是她的希望，裏面有那支竹籤，這錦囊裏還有一枚玉佩，也是她無論如何的潦倒都好好收着的物件，但願這東西真的能幫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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