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軍從爸媽家裏匆忙趕來,他也是剛聽隋文波的事兒,得知周天已經來這兒半宿了。
搶救室走廊裏,隋文波家的親戚已經將走廊堵滿了,而周天坐在角落裏,雙手捂着臉頰,宛若雕塑。
“怎麼回事兒”林軍跑過來問道。
“着火了,人爲的”周天停頓了數秒,嚥了口唾沫答道。
“人爲的”林軍一愣後,隨即岔開話題問道:“那人怎麼樣啊”
周天聽到這話,半天沒吭聲。
“到底怎麼樣啊老隋有沒有事兒啊”林軍急迫的追問。
“桂琴和孩子,當場就被拍在了火場裏,消防那邊就拉出來兩具屍體。”周天聲音顫抖,擡起頭,雙眼通紅的看着林軍道:“老隋在搶救”
“啪啪”
林軍聽到這話,用力的捏了捏周天肩膀,同時心中也極爲不好受的道:“大過年的,怎麼他媽的出這事兒了”
“至於嗎啊軍,至於嗎就他媽一塊地,至於殺了人家全家嗎啊”周天擡頭看向林軍,十分憤怒,十分不解的吼道。
“”林軍看着周天,默然無語。
“咣噹”
就在這時,大夫推開搶救室的門,張嘴喊道:“誰是周天,誰是工廠財務”
“我是財務”站在門口的一箇中年,舉手道。
“病人有話,你們進來一下”醫生停頓了一下回道。
“扯淡呢我們這幫親戚還他媽沒進去呢”
“哇老隋啊,你咋走就走了”
“讓我們進去”
醫生的話剛完,走廊內霎時間亂套,有哭的,有喊的,十分鬧人。
“都別吵吵了,是親戚還不尊重病人意願那個叫周天的和財務趕緊進來”大夫再次喊了一句。
兩分鐘以後,財務和周天走進手術室,隋文波全身焦糊的躺在手術上,全身的治療設備都已經下了,他躺在那裏,雙眼明亮。
“孩孩子和桂桂琴怎麼樣”隋文波聲音沙啞的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都好着呢,在病房呢,已經出了特護間了”財務看着隋文波這個老哥們,雙眼瞬間通紅,眼淚從皺紋中央流淌。
“那就好好”隋文波費力的了頭,隨後叫道:“老周你咋不跟我話呢”
“你吧。”周天胸中憋着一股勁兒,眉頭緊皺的看着隋文波回道。
“我17歲進了公家酒廠,28歲獨立成包,到今年我幹了二十多年。當初一腔熱血,如今唯有遺憾天,我死了無所謂啊廠子沒了我閉不上眼睛。”隋文波伸着掉皮肉的焦糊手掌,抓住了周天的手。
“恩,我怎麼做,你能閉上眼睛”周天低頭看着隋文波,快速回道。
“經商,鑽營,我只服你一人。天兒你我二十多年友情,如今你老友歸去不求其它,惟願你能接過酒廠”隋文波眨着掉黑色渣渣的眼皮,雙眸充滿渴望。
“行”周天咬了咬牙,指着地面道:“文波,我幹了但不是爲了酒廠,而是爲了二十幾年前,我認識的那個隋文波,一直沒變過”
“好”
財務滿面淚痕,拿起救護病房醫用的記錄本和筆,蹲在地上,唰唰的寫了起來。
“咳咳”隋文波大口咳血。
“設備給你上上吧”醫生雖見慣了生死,但也內心動容。
“我靠一口氣兒活着,事兒沒成,它散散不了”隋文波看着棚上晃眼的燈光,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
似上天眷顧,似神仙動容,它們似乎也在憐惜這個無比執拗的隋文波,讓他走的安詳,能閉上眼睛。
不到兩分鐘,財務含淚寫完協議。周天簽了字,財務簽了字,而隋文波則是用鮮血按上了手印。
“朋友,還有啥的麼”周天自始至終都攥着隋文波的手掌。
“天兒,這輩子,我不記得,我交了多少朋友,但我記得自己臨走之前,送我的,唯你一人”隋文波拉着周天的手,緩慢的閉上眼睛,獨自呢喃:“霄霄死了,桂琴也死了你們騙我我我謝謝”
“啪嗒”
手掌垂落,隋文波堅持到這裏,協議簽了,氣兒也散了,人死了,離開了這個世界。
周天行屍走肉般的離開了搶救室,一頭鑽進樓梯間,手裏攥着那份帶血的協議,身體縮卷在臺階之上,無聲痛哭。
“叔,叔”林軍看着周天心如刀絞。
“軍啊,咱們他媽的這幫人都把自己活沒了,你知道嗎我不如老隋,我真得不如他”周天鼻涕與眼淚橫流,滿臉皺紋的看着林軍。
林軍聽到這話,無言以對。
“將近三十年的守望啊,就是活人也他媽變成雕像了誰能做到啊誰能啊我不如他啊”周天徹底崩潰,因爲他不光失去了一個老友,更失去了一個他所欽佩的人。
天叔做不了隋文波那些事兒,所以欽佩,所以悲慟萬分
林軍從沒見過周天如此悲傷,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兩個人坐在樓梯間的臺階上,躲在這不見陽光的地方,好像被憋到死衚衕裏的耗子。
這個大年三十,慘烈無比,到了夜晚時,百花齊放,煙火亮了夜空。
而有那麼一羣人,他們或早或晚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卻好似留下不停環繞耳邊的餘音
時光荏苒,我們流失了歲月,卻從未曾蒼老了理想
老隋,老友,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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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完這章,我情緒有些低落,真不想什麼,唯有一句,謝謝吧
謝謝,那些陪伴我三年的老友
是你們,讓我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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