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沁安擁着小小的一坨,哄着她再次入睡。
月光如水一般照進來,四下格外安靜,陸沁安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撥通了電話。
安安
接通電話的是小白,有些興奮的樣子。
前些日子難產虛了身子,在家裏養了很長一段時間,你們好久沒來看我了啊,好無聊。他一直鬧
陸沁安囧,小白,帶孩子就是這樣的嘛,你身子不好,等天氣暖和些了才能出門的。
話是這麼說啊,你打的是他的手機,我給他哦。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很快手機裏便傳來連書彥的聲音,小嫂子,什麼事
陸沁安遲疑了下,壓低了聲音,我就是想問問你顧英武的具體情況,今兒二姐來過一趟,說他病危。如果、我是說如果放着他不管,還有多少日子
不好說,他的病情很少見,沒發病之前和正常人一樣,發病之後身體急劇虛弱,現在已經住進了加護病房。
抱歉安安,我不確定他還能活多久。
小肉糰子翻了個身,軟綿綿的小腳踢開被子。
陸沁安幫她重新蓋上,拉了拉漂亮的睡裙,免得露出小屁屁。
那如果
沒有如果了,小嫂子。
連書彥無奈的按着眉心,任由小白幫他擦頭髮,聲音是一貫的溫雅,我要是敢對你動手術,老四非殺了我不可。
他啊,警告過我的。不管任何情況都不許上這場手術說真的,老四心是狠了點,自己的親侄子也不顧。但話說回來,事情走到今天這步,你不能救他的命,還不都是二姐自己作的孽麼。
什麼
陸沁安愣了下,我現在沒辦法做手術,怎麼跟二姐有關。
那邊安靜幾秒,知道秦宣曼爲什麼非要魚死網破,把你推下樓梯麼。
兩人都懷着孩子,陸沁安到現在也想不明白。
他果然沒跟你說。
連書彥輕嘆,有些無奈的撐着手臂,顧和被抓了進去,招出來不少事。秦宣曼肚子裏的女娃臨產前出了問題,吞服了二姐配的藥,她知道女娃活不下來纔跟你拼命。
老四總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他說豪門大宅裏的骯髒事污染了你不好。可誰又知道,一切都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好似天地間自有一張網,線條的每一端都連着一個人,每一個人細微的動作,都會影響到其他,到最後又回到自身。
陸沁安低着頭,心裏有些亂。
改天可以去醫院看看英武,但是手術這事、老四不會允的。
我知道了。
陸沁安點點頭,掛了電話。
她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顧英武的命是命,可她終究是個自私到底的人。
喫喫還那麼小,從生出來就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健健康康活下來。
所以啊,她自己原本也是個自私的人吧,明知道多問幾句也不會改變結果。
吧唧,甜
小肉糰子滾了一圈,嘴巴一直咕噥着說夢話,小小的臉蛋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格外恬靜。
陸沁安終於忍不住,指尖戳在那軟綿綿的肉肉上。
一下一下的,捨不得離開。
過年頭幾天,來拜年走訪的人絡繹不絕。
陸沁安也是頭一回知道顧家原來還有這麼多親戚,因爲老爺子一直沒醒,大多也匆匆來匆匆又走。
呆的久的都是帶着孩子過來玩的,大家都知道顧家出了天才,顧月月的智商高達200,研究所一般的學生跟她討論問題,都比不過她。
加上小小年紀就有乃父之風的抱抱,別家同齡的小朋友一個個看着就像三歲小娃娃。
陸沁安是孩子王,憑着王者段位在一羣小屁孩中間樹立了挺高的威信,帶幾個青銅白銀還不是分分鐘大殺四方。
安安,老頭叫你出去。
抱抱自認爲已經是大孩子,烤肉啊照顧小盆友什麼的活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過來的三大姑八大姨們都聽說他訂了個小媳婦,家裏那包着尿布的便都往他懷裏塞。
從過完年到初六,小傢伙臉色就沒好看過。
只可惜就算他智商再高,也沒辦法解決那門娃娃親。
陸沁安頭也不擡,正在關鍵團戰哪有空理這些雜事,月月站後排後排,肉頂住我馬上到
他讓你趕緊去。
安安,老頭要生氣了。
顯然是催的急了,陸沁安一個不小心身先士卒被對面上排強秒,剩下幾個水平菜的你看我我看你,愣了一秒之後統統跑了,一下子玩了個團滅。
靠啊
陸沁安氣呼呼站起來,他在哪呢有什麼大不了的非得催催催,就不能讓人好好打完一場遊戲
一路走出去,打開偏廳門的那刻,視野裏便映下大片的紅。
偏廳裏放滿了花束,鋪了滿地。
玫瑰
怎麼樣,喜歡嗎
顧重深就站在她面前,手裏拿了一捧大紅玫瑰,英俊的面龐映在豔色之下,平白染了分妖媚,哪還有平日裏嚴肅的模樣,真真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眉眼裏甚至還有些緊張。
他斜挑眉,對自己的品位頗有自信。
知道你花粉過敏特意準備的,看起來跟普通玫瑰外表一樣,但不會引起任何不適。
陸沁安眨巴了下眼睛,秀眉微攏,你就爲了這個非叫我
不好看
某姑娘看了一眼,認真點頭,挺好看的。
可也不去接,只考慮了兩秒便飛快轉身,你先放着吧
水晶還在嗎守好家咱們還能打
顧重深,
爸爸,你不要灰心嘛。安安對花粉過敏,所以什麼花都不喜歡,再說,她剛剛已經帶輸了一局被大家鄙視,這局再輸她很沒面子哎。
顧重深呵呵兩聲,笑的陰森。
抱抱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勸,任由他生氣還不忘落井下石。
反正你自個娶的媳婦不知道什麼德行
顧重深,
有人一直陰沉着臉,屋子裏氣氛從剛剛的陽春三月變成十二月深冬。
幾個小的站成一排,遠遠瞅着那個人形空調。
陸沁安低着頭也乖乖站在他面前。
教他們打遊戲,嗯
好的不教儘教些亂七八糟的,喫喫的寒假作業做了沒昨天的算術題十道錯了八道你管沒管。
陸沁安小聲辯解,她沒有基礎嘛,剛開始學數不清很正常
月月像她這麼函數方程都會解了誰家四歲的小孩連一加一都算不清
她腦袋越垂越低,訓的擡不起來。
好在顧重語走過來,準備開飯了,都去洗手。
陸沁安這才哦了一聲,飛一樣的朝洗手檯奔過去,小臉蛋有些紅,映在鏡子裏格外明顯。
顧重語走近,打量了她幾眼,壓低聲音,看出來了吧,老四是生氣,氣你不接受他的心意,找你晦氣呢。
嗯
顧家的男人都是個木頭,老太太跟你提過的吧,再聰明也都有點小毛病,你看老爺子,過去八十多年除了名字沒一個字能寫的好看,老太太不也忍了下來。
啊
顧重語洗乾淨手,忽然想起了什麼,忍不住笑出聲,別在老太太面前提這事,她以前老說自己嫁了個文盲,那字實在是對了,小四給你送的花啊,是早兩天特意吩咐了人處理好送過來的。
乾餾、去粉、存香、再加上包裝和設計,費了不少心思。依他那個品位,算不錯的了,咱們就別跟他一般見識。
陸沁安點點頭,遠遠的朝餐廳探出去視線。
老男人坐在一羣孩子中間,滿臉嚴肅的看着他們幾個,餐桌上氣氛十分凝重的樣子,沒人敢囂張。
她不是跟他一般見識,是看見那些花知道他的用心,怕好不容易硬起來的一顆心,又傻乎乎的被他暖化掉。
姑娘還是不理他。
顧重深有些悶悶不樂的坐在沙發上,旁邊幾個孩子吵吵鬧鬧的頭大。
他點開羣,裏頭髮了消息過來。
老四,搞定了沒安安看見那些花有沒有撲倒你麼麼噠
這主意還是時謹言出的,興致勃勃要聽結果。
等了幾秒,屏幕上只出來碩大的呵呵兩個字,顧重深陰沉着一張臉,誰讓你出這餿主意,重新想。
不會啊,哪有女人不愛花,我家那母老虎都喜歡的緊。
有人跳出來,可能安安不走尋常路
我看啊不是不喜歡花,是不喜歡送花的人啊。
顧重深按着眉心,隨手抽了幾支玫瑰給在旁邊滿地爬的肉糰子。
拿去給你媽咪。
小肉糰子哦了一聲,搖搖晃晃的就跑了過去,在那邊聊天的女人們,她送了一人一支,立刻得了幾個香吻。
陸沁安嗅了嗅,真是沒有花香味的,很乾淨。
擡起頭便對上那雙黑眸,覆滿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