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愣了愣,擡起頭看着他。
男人單膝跪在地上,短髮垂在額上遮了些許神情,而那張比女人還要好看的臉靜靜垂着,只留給她一個側臉。
需要心口忽的一悸,粗糲的指腹在她傷口上摩挲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往後縮的。
別動。
耳邊響起那道嘶啞的嗓音。
許願咬緊脣好長時間沒有開口,她只靜靜揚起目光,所有的視線都落在那張俊美的側臉上。
這個男人其實從來都是好看的,即便脣角一側還有昨晚跟沈靳南打架留下的淤青,但絲毫遮掩不了他的秀美。
弄好就走吧。
許願垂下小腦袋,不想再去看他。
她不希望自己再因爲他的點滴溫情而心軟,心早該硬起來的,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她之後。
冷秦幫她擦拭的動作微僵,眉眼裏似乎還有一絲笑意,很淡。
他微微起身,過高的身高站在她面前,無形中給了她太多壓力。
許願知道他在看她,卻不曾擡起頭,只像是當他不存在似的拿起旁邊的薯片繼續啃。
一隻手伸出來握住她的薯片。
男人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不是什麼健康的東西,少喫點。
他的手指往上,落在許願脣邊。
冷秦一言不發的注視着她,指尖輕輕摩挲而過,將她脣畔沾惹的碎片輕輕擦拭掉,轉身將另外一盒藥膏放在她掌心裏。
這是擦下面的,你自己來
許願皺眉,沒有任何猶豫的將手收了回去。
男人知道她的不悅,收拾好東西,便把被她弄亂的一切東西都恢復了原狀。
許願能聽見他收拾屋子的聲音,甚至他打開冰箱,還將提前準備好的食材放了進去,我這段時間不在沒人給你做飯,可以試試看自己弄點簡單的,食譜和食材分門別類整理好了,還有
你說完了沒有
她耐心耗盡。
一直在追的電視劇這會也剛剛演完一集,沒有了下一集。
許願板着小臉站起來,手揚着指了門外,出去。
她不喜歡他在屋子裏來來回回,那樣熟悉和來去自如的模樣,更讓她覺得這屋子裏連呼吸都帶着他的氣息。
冷秦將冰箱合上。
他轉身,看見了她逆着光的小臉。
落地窗外的光線遠遠照進來,她穿着寬鬆的睡衣站在那,厲聲叫他離開,許是真生氣了,以往那張明豔乾淨的臉蛋上分明黯淡了許多。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冷秦垂眸凝了她好久,四下只有電視機裏吵鬧的廣告聲,他沒太注意,只覺得周圍其實是安靜的,整個世界和他的眼裏都只有她,一下子,心口那處便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下,有點麻麻癢癢的,還有點疼。
他捨不得。
如果你非要呆在這裏,那我走好了。
許願沒有心思跟他鬧,她也鬧不過他。
這男人固執孤僻又不近人情,他心狠起來誰又能是他的對手
沒有人知道許願心裏經過多少糾纏,她便只咬緊脣轉身去拿衣服。
甚至於不換睡衣,只在外頭裹上厚實的外套,轉身便要出去。
那一道俊挺的身軀出現在她身後。
冷秦默不作聲的看着她,眼底的澀涼意味很重,好半晌也只是面無表情的打開門,好好呆着。
門啪的一聲關上。
許願還靜靜站在玄關處,腳上只穿了一隻鞋,餘下的那隻還跌在地上。
門外是冷冥說話的聲音。
就這麼走了嗎嫂子呢,嫂子不跟我們回去啊,秦爺,你就哄哄嫂子,她怎麼說也是女孩就是要人哄的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賠罪道歉麼,只要能挽回自己的女人
後面的話許願已然聽不清。
他們應該已經進了電梯,四下都安靜了下來。
她背靠着門倚在那,揚起的小臉靜靜看着窗外。
今天的日光很好,沒有前些日子的蕭瑟,更沒有那些淅淅瀝瀝不停的雨,可她的心情,好像更差了。
非往延城的飛機上。
男人一直戴着眼罩靜靜躺在位置上,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空姐過來送餐,頭等艙總是禮貌又周到。
冷冥見她似乎想叫醒人連忙攔着,低聲道,他不舒服,需要的時候再呼叫吧。
空姐體貼的看過去,是不是暈機我們可以提供暈機藥
不是。
事實上其他人也不清楚,他們只知道冷秦不能坐飛機,以往在國內無論多遠的地方,如果冷秦非要去那一定是開車。
至於出國除開近一點的東南亞其他地方冷秦基本不考慮。
我看他真的挺不舒服,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冷冥往旁邊看去,他皺着眉,薄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看的出來的確很痛苦。
或許你們有衛星電話嗎
許願沒想到自己會在幾個小時候接到電話。
還是從空中打來的。
許小姐是嗎這裏是xx航空
空姐說明了很長一段,許願這才理解了。
也許您願意跟冷秦先生說說話,他現在非常需要您。
事實上,冷秦的確是不對勁的,上次飛過來是跟着她,頭一次覺得坐飛機好像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情。
可這回他自己離開不說,兩人的關係還降至冰點。
從上飛機開始冷秦就全身不舒服,一開始只是頭暈想吐,閉上眼睛睡着想緩解一些,可後來甚至開始喘不過氣來。
空姐呼叫了醫生,卻無從判斷他的症狀,只讓他吸了氧緩解一些。
許願在電話那頭僵了幾秒,、好長時間沒有開口。
衛星電話被冷冥拿過去,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說話的語氣像是要哭了,嫂子你就行行好,我知道是老大對不住你,但他現在看起來真的好慘你安慰他兩句就好。
說幾句話並不能治病。
能的
冷冥說的斬釘截鐵,別人不能,你說就能
別人不清楚,他卻是知道的,自家老大每次受傷,手裏都會握着那條項鍊。
冷冥以前不知道項鍊代表什麼,現在卻知道了,那就是他們的結婚照片啊,項鍊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項鍊代表嫂子
僵了半晌,許願咬緊脣終於開口,把電話拿給他。
好嘞。老大,嫂子要跟你說話
許願能聽見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響,許是信號不好,聲音有時候斷斷續續的。
但她依舊能聽清那道低啞的嗓音,隔着很遠很遠的距離,喚她的名字。
許願。
那聲音隔着萬米高空和無盡距離,平白透了一股虛無縹緲的氣息,整個人好像沒什麼力氣,呼吸聲很重。
她輕輕嗯了一聲,你很辛苦嗎。
冷秦緩緩掀開眸,看見飛機舷窗外最純淨的白和藍,用力呼吸了幾下,有一點。
昨晚打架的時候欺負我的時候,不是挺兇麼,這就不行了
他扯開薄脣,一隻手按着發漲的腦袋,很快將視線收回來,黑眸眯了眯,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能在一個男人面前說他不行。
許願一窒,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沒事,掛了。
等等
說的過急,冷秦嗆咳了幾聲。
好在那邊聲音雖然嘈雜卻終於沒有掛斷。
冷秦掀了掀脣,聲音彷彿在喉嚨裏摩挲了很久很久,幾乎聽不清。
過段時間,能來延城嗎。
許願沉默了幾秒,也不知是真的心軟了,還是知道他此刻的情況不想太刺激他,終於還是沒有將嘴邊的拒絕說出口。
男人沒等到她的迴應,便緩緩睜開眼睛,眸子裏的澀涼很沉很沉。
我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坐下一次。
許願一窒,男人的聲線很沉,隔着太遠的距離,他好像只是自顧自在敘述,許願,我很辛苦真的,來找我,嗯
她莫名的眼圈泛紅。
憑什麼他忽然跟她訴苦一樣的說難受,她心臟就這樣一抽一抽的疼
憑什麼他就可以一而再的欺負她,最後卻還能開口叫她去延城。
許願忽然想起來喫喫以前跟她的說話。
她說姐姐就是要照顧弟弟的,因爲哥哥一直都很照顧她,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等量的,得到了什麼就要付出什麼呀。
許願如今不明白,對於冷秦她得到了什麼呢
電話裏已經很久沒有聲音傳過來,只是窸窸窣窣的嘈雜干擾音。
抱歉許小姐,飛機遇到了亂流我們必須立刻掛斷了。
許願嗯了一聲,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怎麼樣
剛剛暈了過去
許願驚了一下。
他怎麼會突然暈倒
冷秦的身體多好她是知道的,從認識他開始就一直受傷不斷,可恢復力也極其強大,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不能坐飛機,甚至於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