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璇被母親拽得趔趄了一下，魂不守舍地險些栽倒。
“小七，你過來。”譚老爺子忽然發聲。
母親林清婉收起嚴厲的表情，面帶微笑將譚璇往譚老爺子那邊：“快，爺爺叫你。”
譚璇走過譚家幾個小輩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走到譚老爺子身邊，不敢看他。
譚老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右邊是老夫人，左邊是坐在輪椅上的新娘譚菲。
“小七，你挨着你六姐。”譚老說一不二地下命令道。
譚璇於是擠進去，矮下身體蹲在了譚菲的輪椅旁邊。新郎陸翊蹲在譚菲的左側，這場婚禮無論是儀式還是這最後的合照，都以殘缺的新娘爲基準。
“小七”捧着花的譚菲伸出右手，搭在了譚璇的肩膀上，潔白的頭紗一角碰到了譚璇的臉。
譚璇不敢轉頭看，她愛着和恨着的那兩個人在她的左邊，她希望他和她幸福，卻又不希望“他們”幸福，她實在太惡毒。曾經最想嫁的男人與她保持着同樣的半蹲着的姿勢，可他們中間橫着一個他的新娘。
“來，一起看鏡頭，好相親相愛”攝影師指揮道。
快門聲連續響了幾次，大合照拍完了。
“現在是新人和父母長輩合影。”攝影師道。
剔除無關緊要的外人，新娘譚菲的父母、外祖父母和譚老夫婦二人，已經佔了很大分量，而新郎陸翊那邊居然只有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戴着副黑框眼鏡，臉色蒼白，看起來就不太健康，也許是婚禮現場人多，雙眼還有點怯生生地不敢看人。
新郎陸翊將那少年的胳膊輕拉了一下，讓他站在自己身後。
“那孩子是誰十八九歲的樣子，還這麼怕生啊”
多少雙眼睛在盯着新郎新娘和譚家人的一舉一動，一點點的風吹草動他們都逃不過議論聲。
“看長相和新郎有幾分像，好像是新郎的弟弟。”
“這新郎到底是什麼來頭啊結婚連個長輩也沒來，爸爸媽媽一個人也沒看到，就一個十八九歲的弟弟來充場面，譚家怎麼就肯把女兒嫁了”有人實在想不明白。
有人語帶嘲諷道：“呵，你們年輕，不知道陸家也正常，很多年之前也是個有家底的，在錦城雖然算不上數一數二，和現在的宋家、葉家那也是能比得過的。後來吧，出了個敗家子兒，沾上了賭，把好好的家底兒都敗光了。用老古話說，陸家現在就是一破落戶兒，說好聽點叫落拓的貴族。”
“嘖嘖，原來是這麼回事。看樣子這新郎也是爭氣，臉面拋開，入贅譚家，做個好女婿，少奮鬥多少年啊”有人搖頭嘆息，“六小姐雖然樣樣都好，可這腿不能走路，就是個最大的麻煩，任誰攤上雙腿殘疾的老婆也喫不消。聽說追求六小姐的人不少，也不乏名門貴胄，但六小姐偏偏就嫁了個破落戶兒，你說這婚姻能猜得着嗎”
有人不以爲然：“我看譚老也是精明，譚家誰傻啊”
“和譚家聯姻，明裏暗裏誰肚子裏沒點別的想法名門貴胄的公子哥兒瞧上六小姐，花慣了的，怎麼保證他們不在外面另找人”那人停頓了一下，道：“可這破落戶兒不一樣，他自己的前程還系在譚家人的身上，他就算有別的想法也要掂量掂量了。譚家碾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結婚後，他只能加倍地對六小姐好，不然譚家踢了他，他的前途就等於廢了。所以啊，我才說譚老精明，這種家庭不對等的婚姻關係，互相都有缺陷才能長久嘛”
“很有道理啊，看樣子六小姐這婚姻雙方都被套牢了。那你分析分析江家和譚家怎麼回事”八卦的心愈燒愈旺，慫恿道。
“這可不好說。”那人笑眯眯，“富豪排行榜上首位的江家，窮的只剩下錢了，缺的也就一個譚家的小妞了。不管那七小姐多荒唐、身價多少，只要她姓譚，嗨，江家這地位就算是屹立不倒了。強強聯合，沒的說。你看吧，江振業的臉上笑得多開心，婚禮前半段他可沒這樣外露吧我看啊，江家的殷勤還在後面，一定會費盡心機把譚小七娶回去的。”
這些八卦的人羣裏，葉錦天將掏出的手機錄音按了個暫停，從婚禮現場的自助甜品裏撈起一杯馬卡龍冰淇淋，含着勺子晃去找宋世航了。
合影還在繼續，新郎新娘成了必備的道具和背景，讓一撥又一撥的親朋好友合影留戀。
終於得了空獨處，成玲玲將江彥丞拽到一旁，關切地上下打量他，這才能問道：“彥丞啊，你這一個月去哪兒了阿姨快急死了你再不回來，我肯定會去報警了”
“你臉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我的老天啊，才一個月不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麼鬼樣子有沒有去
醫院檢查檢查”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江哲宇他”
成玲玲說個不停，完全沒給江彥丞插話的機會。
江彥丞的目光放遠，看到譚璇站在她媽媽林清婉身邊，正低頭聽她媽媽說話，江哲宇與新娘譚菲的父親譚國軍正在說話，二人聊得很投機。
江彥丞啞着嗓子打斷成玲玲的追問：“阿姨，我沒事，就是出去玩兒了一圈回來。”
聽到他沙啞的嗓子像是裹着東西，成玲玲拍了他一下，臉上都是焦急：“你去哪兒玩兒了一圈玩得嗓子都說不了話還能把自己玩成廢人嗎”
江彥丞聳聳肩：“攀巖、蹦極、極限運動，受點傷很正常，嗓子發炎了，正吃藥呢。你瞎擔心什麼”
成玲玲見到江彥丞，心裏已經放鬆多了，聽他說沒事，又把心收了回去，隨後朝譚璇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不管你怎麼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唯一做的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和譚家七小姐交往。阿姨太欣慰了，只要你和譚家七小姐結了婚，我們在江家的地位就更穩固，如果有了孩子就更好，就算你爸爸再拿你當外人，總不會不認自己的孫子啊”
江彥丞的脣角勾起一絲涼薄的笑意，那雙平靜的黑眸也染上一層寒霜，遙遙地望着譚璇的背影，說了句讓成玲玲噎住的話：“阿姨這麼想拿住江振業的心，怎麼不自己生一個兒子”
“彥丞”成玲玲臉上漲紅，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到底是爲了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