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電話打來的時候,他想也沒想直接給掐掉。
因爲那是一串座機號碼,他以爲是推銷保健品的,還暗忖這電話銷售挺敬業的,這都大晚上十一點多了,還上班呢
但電話被他掐斷後,非但沒有自知之明地打給別人,而是不依不撓地打了第二個,第三個。
當第三次再次打來,蔣丁林放下手中的酒杯,拿着手機穿過人羣,邊接聽邊往外走:喂是誰啊都給你掛了你還打什麼打,你
他罵罵咧咧的聲音,被電話那頭的哭腔打斷: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這一刻,他耳朵內再聽不見吵鬧的dj,以及正拉扯着他衣服讓他趕緊回去喝酒的陪酒姑娘。
他的腦袋,是一陣嗡的聲音。
殷桃
他連車也顧不上開,按照殷桃說的地方直奔而去。
殷桃說的地方,就在這酒吧街上的其中一家,從這裏跑過去,兩分鐘。
跑到酒吧後門,他往酒吧側邊的小巷跑了一圈,愣是沒有看見半個女人的身影,只有三三兩兩喝過酒的小情侶,在這靠着牆熱吻。
電話裏殷桃的聲音不似開玩笑,蔣丁林心裏起了不好的預感,跑出巷子另一側,恰好看見一家很小的便利店,便利店門口擺放着一臺老式座機,座機上掛着一塊木牌:電話兩元一分鐘。
彷彿看見了希望,蔣丁林快步走過去,問了坐在門口的老頭,老頭說:你說的姑娘是不是在這裏上班的
蔣丁林搖頭道:不是,她是在醫院當醫生的。
聞言老頭擺了擺手,說:那沒有,今晚在我這打電話的姑娘就只有一個,她就是在這酒吧當陪酒的,身上還穿着制服
放眼整條街也沒有幾家便利店提供座機撥打電話,蔣丁林以爲老頭老了記錯了,追問道:你會不會忘了還有其他人打過電話
老頭瞧他懷疑的眼神,臉上明顯的不悅,拿着蒲扇扇了扇,起身搬着板凳往便利店內走,背對着他說:老頭我雖然老,但記性不見得會比你們年輕人差這年代人人都有手機,會在我這打座機的人一年下來也沒多少這幾天就只有那姑娘一個人用過,我看你啊是被不三不四的姑娘給騙咯還什麼醫院上班的,醫院上班能穿那樣的制服,在這酒吧街上晃盪現在的姑娘家不比以前的正經,成天覺着賺錢辛苦賺錢累,什麼尊嚴底線
眼看着老頭越說越遠,蔣丁林打斷他:那她去了哪裏了
老頭放下板凳的身體一頓,接着轉過頭來,看着他:那姑娘被一個男人抓回酒吧去了,聽說還是她丈夫,兩人說走就走,電話錢都沒給我小夥子,我看你長的不差,幹啥不好非插足別人家庭呢那姑娘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大晚上的
他不想放過一絲線索,掏了掏口袋找到一張百元大鈔,啪地一下壓在座機上,道了謝,轉身走進老頭說的那家酒吧。
老頭瞧着他財大氣粗的樣子,憐惜地嘆了口氣:哎,現在的男人也真是癡情,別人都結婚了,還惦記着,我孫子要這樣,非打折狗腿瞧腿給長的,都伸到別人家裏去了
按照服務生說的包間找去,還未推開門,就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看見殷桃斜躺在沙發上,秦風正摁住她的雙肩不讓她亂動,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舉着紅酒瓶,站在沙發旁,掂着酒瓶底將紅酒一點一點地往她口中倒去。
她緊閉着雙脣,紅酒落得她渾身都是,脖子上全是暗紅色的酒,大半片胸口袒露出來的地方,全是紅酒的痕跡。
衣服已經被打溼了,輕紗的短裙下肌膚若隱若現,瞧着自己老婆被如此欺負,秦風半點心疼都沒有,還催促着大腹便便的男人把她的嘴撬開,灌完馬上給錢。
蔣丁林前半生都平靜無瀾,在父親的安排下完成學業,然後渾渾噩噩坐享其成。
沒有人敢動他,所有人都巴不得把他的腳擡得高高的,這輩子,他就沒動過怒。
而眼前,二十多年來所有未燃燒過的怒火,蹭地一點就着。
這秦風還他媽是不是男人了把自己媳婦當什麼了
一腳踹開門,兩人頓了下來,偏頭往門口望去。
秦風看見又是陰魂不散的蔣丁林,登時就怒了,鬆開殷桃衝了過來:又是你,我就說你和桃子怎麼可能沒有關係怎麼,看見你情人這樣,你心疼了我告訴你她殷桃是我
嘭
秦風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咻地一下飛出半米遠,嘴鼻的地方全是血,門牙被打掉了兩顆,正捂着嘴疼得滿地找牙。
蔣丁林右手手骨疼得發顫,垂在身側抖得厲害。
大腹便便的男人見蔣丁林是來找茬的,鬆開殷桃,拉扯着嗓子就喊:經理經理你們酒吧的保安是喫屎的我要投訴
殷桃軟軟地靠在沙發上,抓起抱枕胡亂往臉上抹了一把,也不管髒不髒。
蔣丁林看見了,她那雙眼睛都哭得腫腫的。
好端端的一個女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這對於從小到大都遵守紳士風度、把女人捧在手心裏寵的他來說,簡直忍無可忍。
順手抓起玻璃桌上的一個洋酒瓶,往前一步站在男人面前,盯着男人那張令人生厭的脂肪臉,擡起手毫不猶豫地把酒瓶砸在他腦門上:投你麻痹
頓時酒瓶碎片四下飛濺,殷桃抓着抱枕的手一顫,扔掉抱枕,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抓着蔣丁林的手就往外跑:走
要是讓經理給抓住了,他會被連累的。
她明明是拽着他的手跑在前頭的,可卻東倒西歪地在他身旁晃來晃去,腳上還穿着恨天高,蔣丁林心口一堵,當即把她打橫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