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特意向她要了拂煙一同回京，理由只是因爲她細心，伺候着比較放心。莫蓮心也沒有反對華士承主動請纓，留守天厥城內，保護莫府安危。
原本莫洪川想帶着華士承一起，可想到一行人一走就是兩個多月，也不放心莫蓮心一人留在府中，身邊最信任的幾人都跟着一起上了京，最後這華士承倒是最合適的人選，便欣然同意。
一切按部就班，一連幾日尚算平靜的莫府，突然傳來一聲驚叫，嚇醒了睡夢中的人
大冷天，莫老五腳步加快，額上全是虛汗，急急忙忙的往前廳去，此刻莫洪川正與自己夫人商議回京的日子該定在十二月初的哪一天。
遠遠的就看見莫老五走進來，因爲腳步太急，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倒莫老五一邊擦着額頭的汗，一邊稟報，“老爺，夫人，府裏有人中毒”
莫夫人眉頭微微一皺，最近莫府怎麼如此不太平，自從到了天厥城，府裏就鬧出了人命，現在又有人中毒，實在流年不利。“是誰中毒了請了大夫沒有”
“回夫人，是，是樓家公子已經請了大夫，好在中毒不深，大夫開了些藥物，調理幾日就可痊癒，只是，只是”
莫老五兀自猶豫半天不知如何開口，莫洪川着急問道，“只是什麼快說”
“只是那毒藥，毒性強，稍稍一點就能致命，而且這種毒藥是禁藥，一般人是弄不到的樓公子雖中毒不深，可也已經昏迷不醒，能不能醒也要看，看天意”
莫洪川一掌拍在桌面上，啪的一聲巨響，“好好的怎麼會中毒可知道是何人所爲”
“還不知情，不過樓公子中毒的時候，拂煙也在場”
“拂煙怎麼又是她”莫洪川的心裏雖有疑惑卻也沒有多想，沒有讓人抓了拂煙立刻來詢問，也沒有在府中搜查兇手。只與莫夫人看過樓錦書，見他昏迷依舊沒有轉醒的趨勢，提起的心在嗓子眼，始終放不下。
三更時分，莫洪川的書房裏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莫朗，另一個就是莫非。盯着少年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莫洪川突然覺得自己的確老了。沉了口氣，略微思索片刻，表情冷峻，“這件事，你怎麼看的”
少年望着自己的父親，這一次卻感覺有些不一樣，“父親想問什麼”
“說說看，樓錦書中毒一事，你的看法”
少年頓了頓，直言道：“有人刻意爲之，想要借殺樓錦書挑撥莫樓兩家的關係”
“何以見得”這個可能，其實莫洪川不是沒有想過，可理由呢又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在莫家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呢
少年緩了緩神，思路清晰的分析道：“莫家與樓家走的越近，有些人就越不甘心。錦書說過，這一路走來，遇上多次偷襲，只是都沒有成功，而上一次樓錦書入城之際遭遇沙盜也絕非偶然是有人刻意指使這一次，想必也是一樣。”
莫洪川吃了一驚，“沙盜的事情，你還有隱瞞”
少年抱拳躬身，行了一禮，“恕孩兒不孝，當日父親大人正值怒氣，孩兒纔沒說明。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孩兒纔敢與父親明說李巖清勾結沙盜，劫掠沿途商旅的證據孩兒已經拿到，還有李巖清私鹽一事孩兒也有了些眉目。父親雖爲武將，可這李巖清害死那麼多無辜人性命，朝廷撥下來的賑災銀錢他卻中飽私囊。敢問父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莫洪川也被這份氣勢震懾住，字字鏗鏘，句句珠璣，一言一詞毫無半點虛假之意。這樣的人，若是以前，他早就先斬後奏，除而快之。可是現在，他不敢動，因爲動一人牽扯的就是大半的朝廷官員。弄不好，是會牽連莫家。
皇上的心裏對於莫家始終存有芥蒂，他不敢，他不敢忤逆了聖意。柳安得到底還是皇上的岳丈，世人又有幾個是沒有私心的呢何況這關乎的是東璃國的臉面，關乎帝王家的臉面，關乎皇上的臉面，他哪裏又敢拂了皇上的臉面呢
心中饒是百般不願，可他不得不承認，莫非說的話全都在理
少年思及莫洪川心中顧忌，也不點破，只道了一句，“皇上要立儲，屬意九皇子”
莫洪川這才發現，有些事情逃避不掉。而有些事情，莫非比他看的更清楚。他不想在捲入的紛爭，往往卻陷的更深。莫洪川長嘆一聲，“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爲父不會阻止，可你要記住，你今日的決定都關係着莫家莫家上下這麼多人的性命，你可是能護全”
“父親覺得我們還能退讓到什麼地步，皇上纔會放過我們”
少年的反問，讓莫洪川一時啞口無言，良久終究是低下了頭。人，年紀大了，總是嘆息多過欣喜。當年的縱馬揮戈也抵不過歲月年輪的洗禮，也抵不過人情世故的變遷，更抵不過流言蜚語的輕信。因爲皇上信了功高蓋主，讓莫家在風口浪尖搖搖欲墜
皇上就算現在不殺他，又何曾想過要放過他呢莫家軍雖只剩不足三萬人，可依舊對於高高在上的王者來說，是一種不安的威脅，是他掌控之外的一種危險加上多年勞苦功高，深得民心，皇上的心裏也容不下這樣的人存在
也許正因爲坐在那樣的高位上，一切都身不由己都是不得不做，沒有選擇餘地
莫洪川知道，他無路可選了，他的路已經被定格在了終點的位置上，若是他的死能讓莫非一生安穩，也值得了經歷風霜的臉上，刻出了幾道深沉紋路。
死，他並不怕他的死，若真能消除皇上的疑心，能抵過他置莫家死地的決心，那便什麼都值了
“那你相信拂煙那丫頭嗎”避開之前的話題，莫洪川問出心中另外一個疑問。
莫非眉心微動，淡淡出口三個字，“沙盜一事，她有功生死之間，她沒有做任何不利莫家之事，孩兒信她”
莫洪川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下來，“好，既然如此，那便做你想做的事爲父不能總是將你護在我的羽翼之下，總有一天，我還是要離開你。以後的路，就看你自己去走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莫非心神微顫。以爲莫洪川要嚴厲批評一番，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父愛如山四個字在他心中好似就是一座高山，巍峨雄壯，他就是這高山頂上的青松，二者始終都血脈相連。
推開門，四更天，大雪依舊燭光被風吹動，人影微微搖擺，少年的背脊挺的筆直，踏出門外，停留片刻，聲音被風灌入屋內，“孩兒絕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莫洪川盯着門外消失的人影，黑夜籠罩而來的是一襲寒冷。莫朗上前關了門，莫洪川擡眼望着這個尚算年輕的副將，忽而一笑，“非兒到底是長大了以後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提點”
莫朗低頭沉聲道，“少爺有將軍提醒，末將不敢逾越”
莫洪川卻只是笑而不答很多事情，又豈是一句無奈可以言明的呢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