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泛紅，像是血紅色的爪子抓破了人的皮膚，一點點潰爛。
小男孩在熟睡。
房間頂的天花板詭異的涌動，變成陰森森的笑臉。
笑臉忽然變得痛苦，變得猙獰，變得暴躁不安。
一滴血水，滴落。
落在小男孩的左眼，驟然驚醒。
睜眼。
血水融入眼眶。
他模糊的看見天花板女人的影子，長髮垂落遮住臉龐，血液順着裸露的心臟在往下滴。
啪嗒……
啪嗒……
像是死亡的鐘表聲。
……
……
“楊樂，你長大後的理想是做什麼職業呢？”
“警察。”
“有理想的孩子，能告訴老師理由嗎？”
“我……我想抓住殺媽媽的兇手。”
老師愣住了……這特麼讓我怎麼課。
……
……
如果輔警也算警察的話，那麼楊樂已經完成了他的理想。
“楊樂，把這份件複印一下。”
“楊樂，倒一杯咖啡，謝謝！”
“楊樂，能不能把廁所的馬桶通一下，臭死了。”
“我的複印件呢？你給我拿咖啡幹什麼！”
這是長大後楊樂的日常，繁忙而蛋疼。
日子像被蠶一點點吞食的桑葉，被啃的豁牙漏齒醜陋不堪。
夢想像一個笑話。
高畢業，離警校的分數差個十萬八千里，隨便挑了一所大專學校學了一個不知所云的專業，好不容易捱過三年混到了畢業。
畢業是象牙塔的結束，也是大染缸裏失業的開始。
開始總是冒冒失失。
拿着招工簡章冒着炎炎烈日跑到應聘的單位，看着周圍面試的人們，楊樂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招員一名，性別，女。
如果不是社區的輔警考試招聘，相信他現在還在迷茫徘徊。
辛辛苦苦準備了月餘，終於考了輔警。
他滿懷欣喜回到家，準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爸老楊。
卻在門口聽見了老楊打電話的聲音。
“蘇局長，謝謝你啊，回頭麻煩您把您愛人卡號發來，楊樂的事真是太感謝您了。”
真是一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
月柳梢頭。
忙碌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喂，那誰……楊樂。”民警張元走了過來，笑道：“我晚和女朋友約好去看電影，你能不能幫我……”
“行。”
楊樂點頭。
他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幫同事值夜班。
桌子的手機亮了，
“出來喝酒。”
微信只有四個字，楊樂不用看都知道是王胖子。
王大江，他發小兼死黨，富二代一枚，開個小酒館，純屬喫飽撐的沒事給自己找事。
“沒錢。”楊樂回了倆字。
單身狗不需要夜生活。
天空漸漸爬滿了夜色，寂靜的警局只剩下楊樂一人。
他的桌子堆了一堆案件資料。
他所在的婁門社區警局破案率在蘇城一向墊底，主要也是因爲社區的居住環境太複雜，外來務工人也多，案件排查難度太大。
九月十三號，盜竊案，九月十六號聚衆賭博案，九月二十號……強姦案。
歸檔，分類。
檔案整理完，要放到檔案室裏。
楊樂抱着厚厚一摞整理完的檔案，走到檔案室門前，用膝蓋頂着牆托住手裏的檔案，騰出一隻手從兜裏掏出鑰匙。
鏽跡斑斑的鎖眼發出咔咔的聲音。
身後突然傳來女人的話差點把楊樂嚇個半死，幸虧膝蓋頂的穩，要是沒托住檔案撒了一地，剛剛可白忙活了。
他有點生氣，回頭一看，竟然是蘇落。
蘇落，蘇局長的女兒，知名警校畢業，被分配到基層鍛鍊。
對於她，楊樂說不反感，畢竟不是一個層面，反感不着，可若說喜歡也談不喜歡，因爲壓根不是一個層面，喜歡也白搭……他覺得有小澤瑪利亞，蒼井老師，飯島愛，等等，夠了。
不過聽說局裏追她的人倒是不少。
蘇落走前，接過楊樂手裏的檔案，捧在懷裏。
楊樂怔了怔。
看着她喫力的樣子，高挑的身材扎着一頭馬尾辮，厚厚的檔案擠壓着她胸前的飽滿，怪不得局裏的男人背後都在討論她。
蘇落眉頭緊皺，不悅道：“愣什麼愣，開門啊。”
“哦。”
楊樂連忙打開檔案室的門。
屋裏的燈光忽閃忽滅，不知道是哪根老化的電路導致燈泡接觸不良，燈光的閃爍恰好掩蓋了二人之間的尷尬。
從入職到現在，兩個人加起來也沒說超過十句話。
她一直很好，這個長相靜的男人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每天忙碌着幫別人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從不抱怨。
“你似乎……不太愛說話。”
還是蘇落率先打破安靜。
“嗯。”
楊樂點點頭。
似乎覺得這樣有點太過於敷衍，又接着說一句：“平時工作太忙，沒時間聊天。”
說完感覺似乎更敷衍了。
燈光依舊閃爍，甚至偶爾發出滋滋的聲音。
楊樂拿起檔案，瞅着亮燈的時候看清分類，依照類別放進架子裏。
蘇落也幫着做。
寂靜的屋子裏除了滋滋的電流聲，便只剩下二人整理檔案的聲音。
檔案放進架子激起一層浮塵。
蘇落眉頭微皺。
她愛乾淨，甚至有點潔癖，這個房間似乎很少有人打掃，灰塵在架子落了厚厚的一層。
她回頭望了一眼。
卻看見楊樂正認真的一本一本的往架子放，一絲不苟。
分明的棱角在燈光的閃爍顯得那麼安靜。
“咦？”
她的目光落在楊樂身後的一排架子，那是房間最拐角的一處架子，裏面並沒有什麼檔案，只有一堆雜物。
“那是什麼？”
雜物底下似乎壓着一樣東西，厚厚的灰塵加被雜物壓着只露出一丁點的拐角，若不是露出的拐角剛好在她看楊樂的視線，她壓根不可能發現。
楊樂也停下手的動作。
兩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露出拐角的東西。
“拽出來看看。”
女人似乎都是好的生物。
楊樂走過去，雙腿下蹲，雙手用力的往擡着雜物。
有點沉。
蘇落沒有遲疑，快步前，一把拽出。
“呼。”
楊樂長長出了一口氣。
回頭。
卻見蘇落手裏捧着那個拽出來的物事怔怔的呆在那裏。
“滋啦。”
燈光猛的滅掉，四周一片漆黑，寂靜的空氣像壓在心頭的巨石，悶的讓人壓抑。
“是什麼東西？”
“一份……檔案。”
楊樂鬆了口氣，聽她語氣還以爲是什麼嚇人的玩意。
他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手電筒的燈光照亮蘇落手裏捧着的東西，映入他眼簾的，確實是一份檔案……血跡斑斑的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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