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跟前，把老楊手裏的煙捏下來，摁滅在菸灰缸裏。
“大早的抽什麼煙？”
老楊低着頭，聲音低沉：“沒事。”
“沒事？你把有事兩個字都寫臉了。”楊樂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說說看怎麼回事？”
老楊這個人一輩子當演員，演技卻爛的一塌糊塗，平日裏總是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喜怒形於色，只要一搭眼，準能瞧出來他是不是有事。
“真沒事。”老楊死鴨子嘴硬，一擡頭卻看見楊樂凌厲的眼神，不由心虛的摸了根桌子的煙，弱弱說道：“是……我不是眼瞅着你到了結婚的年齡了麼，這房價一天一個樣，我那點工資肯定買不起……”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合計了下手裏有點存款，正好劇團裏的同事有個生意，給咱們城南的一家機械廠供點配件，押了點款子在裏面。”
“押了多少？”
“也不多。”
“不多是多少？”
“……四五十萬。”老楊支吾着說道。
楊樂眉頭一皺，四五十萬？老楊一個月工資四千，一年不到五萬，四五十萬他要不喫不喝存十年。
這是他一輩子的積蓄。
“那現在是什麼情況？怎麼會把你愁成這個樣子。”楊樂問道。
老楊把煙點，抽了一口，嘆氣道：“本來做了半年，也賺了一點，這不快年底了嗎，我想着把錢要回來，可是我和同事去了機械廠，人家老闆說他們的客戶沒給結款，他們也沒錢付給我們啊。”
“是不給咯？”
“也不是不給，他們是一時半會沒週轉過來，可能……可能過一段時間有了給了。”
楊樂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茶几，問道：“過一段時間，說了多久了嗎？”
老楊搖搖頭，說道：“也沒說多久，主要是姓袁的採購經理那邊卡着……哎，其實還是我太死板，次姓袁的想抽點水，我沒同意，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買回來加工的配件，他什麼都沒幹，憑什麼抽水啊。”
需要加工的配件？
楊樂猛地想起樓下車庫裏放的那臺舊車牀，老楊每天晚都要在車庫裏倒騰許久，原來是在加工配件。
怪不得老楊今年往年懶了許多，每天都跟睡不醒一樣，原來忙活這事給累着了。
他看一眼老楊夾着煙的手，明顯的粗糙了許多，手指甲縫裏，有着一層黑乎乎的機油殘留。
叮咚……
門鈴響了，
楊樂打開門，蘇落俏生生站在門口，
“咦，怎麼這麼大的煙味。”蘇落捂着鼻子，悶聲悶氣說道：“你怎麼在家還抽菸呢……啊，是叔叔抽的啊，楊樂你也真是，叔叔抽菸你怎麼不把窗戶打開一下呢。”
她走到窗戶跟前打開窗戶，一股冷風吹了進來。
呃，
“算了，還是關吧。”
楊樂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不早了，都七點一刻了。”蘇落嘟着嘴，小聲嘀咕：“還不是怕來晚了你跑了又。”
楊樂回房間拿了一件套頭衛衣穿在身，說道：“正好來了跟我出去辦點事……老楊，機械廠什麼名字？”
“紅星機械廠，在城南龐莊那兒，你要幹嘛？”老楊說到一半回過神來，警惕的看着楊樂。
楊樂嘴角勾起一道弧線，
……
紅星機械廠，
蘇落開着路虎直對着大門，滴滴滴滴不停的摁着喇叭。
看門的老頭走出來一看，乖乖，這車廠長開的都闊氣，連忙快步前：“您二位找誰？”
楊樂從兜裏拿出一包軟，抽出一根遞給門衛，笑道：“大爺，我找你們袁經理。”
袁經理？
找的採購？
這年底了找採購能有什麼事，除了對賬是催款。
門衛眼珠微動，收起了笑臉，道：“袁經理不在，出去了，你要找他下次預約好了再來。”
“還要預約？”
“當然要預約，我們這麼大的廠，怎麼能隨便進出。”門衛很自豪的道。
楊樂笑了笑，從兜裏又掏出一個小本本，遞了過去，眨巴着眼睛道：“您看這是我的工作證，可以讓我們進去了嗎？”
門衛一看，
臥槽，
婁門警局？
“哎呦，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你們進去倒是能進，可是你們找袁經理到底有什麼事……我隨便放你們進去，回頭我吃不了兜着走啊。”門衛哭喪着臉道。
蘇落板起面孔，呵斥道：“警局辦案，還需要向你彙報？”
門衛不由打了個寒噤，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這給你們開門。”
廠門打開，蘇落開着路虎進了廠裏。
門衛偷偷溜回保安室，撥通了採購科的電話：“袁經理，有兩個社區警局的警官找您……我攔不住啊，他們下車了，往您辦公室去了……”
咚咚。
楊樂敲響了採購經理辦公室的門。
門開，
一個精瘦的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辦公桌的名牌寫着袁誠信三個字。
楊樂一瞧，樂了。
這個精瘦的袁誠信袁經理，身後妖氣四溢，兩隻碩大的眼睛眨巴着像極了一隻癩蛤蟆，沒曾想這個想要抽水的袁經理竟然是一隻蛤蟆精。
袁誠信站起來，笑道：“兩位警官……呀，您不是……那個……那個……”
“楊。”
楊樂提醒了一句。
“對，對，楊警官，哎呀沒想到楊警官竟然會光臨鄙人這裏，真的是……蓬蓽生輝啊。”袁誠信眼睛裏掠過一絲忌憚，往後退了退。
他的眼睛掃向楊樂身旁的蘇落，整個人頓時不好了。
“楊……楊警官，我……我沒……沒犯什麼……麼事吧。”連說話的嘴脣都直打顫。
楊樂怔了怔，沒曾想自己這個妖管局調查員的身份這麼管用，妖怪見到自己竟然嚇得跟篩糠一樣。
“我聽說你們公司欠了一個姓楊的錢？”楊樂沉聲問道：“這個錢還不還？”
供貨商姓楊，楊警官也姓楊，楊警官來給姓楊的供貨商要錢，袁誠信再傻也能明白個差不多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連聲說道：“還！一定……一定還！”
“不抽水了？”
“不……不抽了。”
“那你現在安排財務打錢吧。”楊樂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蘇落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
袁誠信連忙拿出手機給財務打電話，安排立刻付款，不一會兒，財務便回了已經打款的消息。
楊樂滿意的點點頭。
正在這時，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門外傳來一聲巨吼：“袁誠信，誰讓你付的五十萬的材料款，我不是說了麼，有錢也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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