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個科室中的病人大部分都是糖尿病患者，並且最終使用的藥物也都是相差無幾，但這裏的學習氣氛卻無意是最爲濃厚的。
董樂昕對方健三人頗爲看重，隨之帶來的後果就是，在閱讀病歷之時，那要求也是越來越嚴格了。
一般的科室，特別是在用藥比較粗暴的外科，病歷上有很大一部分是屬於複製黏貼的。這已經是醫院裏人盡皆知，但對外人卻絕口不提的祕密了。
不過，內科用藥卻是不同，哪怕是使用相同的藥物，可是在寫病歷的時候，也可以從不同的角度考慮，爭取寫出一些新意來。
外科一把手術刀，切啊切，割啊割的，就已經可以走遍天下。如果有什麼天賦異稟者，在手術檯上技高一籌，就可以輕易獲得巨大的名聲。
但內科不同，想要在內科出人頭地，需要時間和大量的論文積累。
而按照董樂昕的說法，如果你連一份病歷都寫不好，又怎麼可能發表論文呢？
面對着他挑剔的目光，方健三人雖然也是頭痛萬分，但不得不說，他們對內分泌的理解卻是與日俱增。
爲了寫好一份足夠出色的病歷，並且隨時回答董樂昕刁鑽的提問，他們除了用心之外，還需要花費額外的大量時間閱讀文獻。
陳厚功在神經內科的時候，常常溜出去到急診科找些手術練手。但是，來到內分泌科之後，他去的次數已經是越來越少了。
並不是他轉了興趣，而是爲了應付董樂昕的詢問，不得不將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內分泌方面的知識。
翻着厚厚的文獻，陳厚功和餘惠亮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突然間，他們聽到“啪”的一聲，擡頭看去，方健合上了文獻，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飯點快到了，你們不去喫飯麼？”
“喫啊，怎麼不喫，但等我看完這一段吧。”陳厚功嘆了一口氣，目光回到了文獻上，心中對方健卻是有些羨慕，這子的心態真好。
“行啊，你看完之後就給我吧，我的看完了。”方健隨口說道。
“什麼？”幾乎將腦袋埋入書籍中的陳厚功擡起了頭，他看向方健的書桌前。
那裏也放着一個大部頭，雖說比他們手中的文獻要薄一些，但也是差不了多少。
“方健，你看完了？”陳厚功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
“你…真看完了？”
“嗯。”方健輕輕點頭，道：“看完了。”
看着他如此輕鬆的態度，以及那輕飄飄的語氣，陳厚功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餘惠亮呵呵一笑，道：“班長，他是他，我們是我們，你不要和怪物比了。”
方健最近的表現他可是全部看在眼中，所以早就熄了爭強好勝之心。反正他就記得，無論方健說什麼，他就相信什麼得了，那本書別說是看完了，就算是背完了，他也不會懷疑。
“怪物？”陳厚功一怔，目光在方健的身上巡弋片刻，但怎麼也無法將這個人與腦海中的怪物形象聯繫起來。
方健哭笑不得地道：“老餘，怎麼說話的呢！”
“你看書那麼積極，是不是以後想要留在內分泌科啊？”
“這個…”餘惠亮終於有點精神了，他想了想，道：“不好說，隨緣吧，反正總要在內科中找個位置的。”他揮了揮手上的文獻資料，道：“這一本你看過了麼？”
方健點頭，道：“看過了，就差班長手中那本了。”
陳厚功愣了半晌，道：“方健，科室裏積攢的這種書籍，有十餘本吧？”
“是啊。”
“你…看完了？”陳厚功一臉的難以置信。
二院的內分泌科有個優良傳統，那就是將一些重要文獻和雜誌上有關於科室病症的內容剪輯下來，然後裝訂成冊。這些東西看似不多，但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積累下來之後，現在就有了十餘本之多。
那上面的內容早已超出了教學大綱，但對任何有志於在內分泌科有所建樹的醫生來說，這些書籍都是無價之寶。
他們自從進入內分泌科，就在董樂昕的督促下開始學習。可是，直到今天爲止，陳厚功在三人中也算是最努力的一個了，但卻也僅僅看到第二冊合訂本而已。
方健笑了笑，道：“是啊，全部看完了。”
陳厚功嘴角微微抽搐，道：“我問你幾個問題，女性內分泌檢查，有幾項指標？”
方健尚未回答，餘惠亮就笑道：“班長，你就算是想要考方健，也別問那麼簡單的問題啊。lh、fsh、rl、rg、，我們都在內分泌幹了，誰還不知道。”
“就你多話。”陳厚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雖然不相信方健的話，並且有心想要讓他出點醜，但卻並沒有真的得罪方健的意思，所以在提問之初，也是選擇了一個任何內分泌科醫生都應該清楚的問題。
不過，既然餘惠亮打開了天窗說亮話，他也就不再顧忌了。
想了想，陳厚功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從上面的記錄中開始提問了。
科室中的書籍他已經看過了一本，這筆記本上記錄的，都是那本書中的精華。其中有些東西他也是半懂不懂，但是能夠將之全部記錄下來，也算是用了苦功夫，下了大力氣。所以，在這個筆記本中提問，他絕對是信手拈來。
問了兩個問題，餘惠亮都是皺着眉頭，一個也答不上來。但是，讓陳厚功感到意外的是，方健竟然是對答如流，連一個停頓都不帶的。
似乎這些問題也像是最初那個基本題目一樣，而且答案與他筆記本中的記載一般無二。
陳厚功越來越是驚訝，他翻動筆記本的速度越來越快，提出的問題也是愈發的刁鑽，但哪怕他將筆記本快翻爛了，並且將自己都看不太明白的題目說出來，方健都能講一個頭頭是道。
餘惠亮合起了書本，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陳厚功，笑道：“班長，我早就說了，不要和怪物比。走了，喫飯去…”
陳厚功渾渾噩噩地隨着他們進了食堂，吃了飯，終於是長嘆一口氣，道：“方健，我相信了。”
“什麼？”
“你…確實是怪物。”
方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