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宋澈此刻的身心疲勞狀態絕非常規可以想象的到
要知道,這可是足足十四個小時的連續高強度手術
連續十四個小時的精神緊繃。
連續十四個小時的肢體行動。
連續十四個小時的大腦運轉。
別說普通人了,就是換了剛剛出去的那幾個專家,讓他們這麼主刀撐住六小時,都已經相當不易了
潘喜成剛剛在觀摩區旁觀着,一邊替受害醫生梁彥擔驚受怕,一邊也在替宋澈而提心吊膽
生怕人還沒救過來,宋澈就腦袋一歪栽倒在手術檯底下了
而現在,宋澈癱軟躺在地面上,累得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了
“小宋,你怎麼樣”潘喜成也趕忙蹲下來,關切道:“要不要給你輸點液補充一下”
光顧着勞累,潘喜成差點忘了宋澈這十四個小時還是不喫不喝熬過來的,着實心疼得不行。
宋澈嚅囁了一下嘴脣,只吐出一個字:“水。”
“水來了”
一個護士捧來一杯溫水,試圖要捧起宋澈的頭親自喂他喝水。
結果宋澈探手一抓水杯,微微仰頭,就將一杯水給灌進了嘴裏。
“咳咳”
嗆了幾口,宋澈抹了一下嘴角,稍微恢復了一些力氣,環顧着周圍其他癱坐的麻醉、醫生,道:“給我熬點粥就行了,也照顧一下其他人對了,我報一個藥方子,你立刻讓中藥房連夜熬出來。”
“好,你說。”
潘喜成連忙掏出紙筆,記下了這個藥方子。
“熬好之後,立刻通過胃管輸給梁彥醫生,記住,每一次的量都不能多,一開始穩妥起見,先十毫升,每隔一小時後,增加五毫升”
宋澈叮囑完之後,又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接下來,就全看梁彥醫生自己的造化了。”
“明白,你和大家都已經盡力了。”潘喜成連連點頭,接着就交代一個助手趕緊去熬藥。
又通知後廚準備伙食,潘喜成看了看宋澈,顯得欲言又止。
宋澈察覺,疲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是警察想找我吧”
潘喜成愕然。
宋澈自顧自的道:“我把那王八蛋暴揍了一頓,還一腳踹裂了他的脾,法律責任肯定少不了要追究的。”
“你一開始都知道的”潘喜成詫異道。
“如果我說,我就是故意的,你信麼”宋澈反問道。
潘喜成無言以對。
鑑於宋澈妙到毫巔的醫術,他如果真的故意傷人,確實是可以憑自己的意願、將對方打傷到一個“理想的程度”
只是,現在這個“理想的程度”,實在讓潘喜成等人無法理解
把人打傷了,有什麼好處
只是爲了出口惡氣
“我就是爲了出氣。”
宋澈理直氣壯的道:“他用刀在一個無辜醫生的身上戳出那麼多致命傷,我打壞他的脾,已經夠便宜他了。”
潘喜成連忙環顧四周,還好那些警察正忙着維持秩序。
但他仍給那些醫護們一個嚴厲的眼神,示意別把這些話傳揚出去。
“傳出去也沒事。”宋澈輕笑道:“我要的結果,就是把事情徹底鬧大”
見潘喜成還在發愣,宋澈問道:“潘院長,按照正常程序,這件事的最終結果會是如何”
潘喜成沉默了一會,道:“行兇者判刑坐牢。”
“對,這已經是法律對他最大的懲戒了。”宋澈道:“但最好的結果,也是最壞的結果,是梁彥醫生不治身亡,而行兇者,頂多以故意傷人罪,坐牢十幾年,請問,你會甘心麼”
潘喜成又沉默了,卻攥緊了拳頭。
反倒是旁邊的護士忿然道:“當然不甘心憑什麼梁醫生搭上一條命,行兇者還能苟活着”
“傷醫事件,這不是第一起,也絕不是最後一起。”宋澈繼續道:“以前,我人微言輕,就是看不慣也只能看着,但今天發生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想再當一個觀衆了。”
“宋專家,你這是要”潘喜成頓時百感交集,他忽然覺得自己有必要重生認識宋澈。
之前他還老覺得宋澈是惹事精。
但這一次,宋澈爲了給一個素未平生的同事出氣,執意要闖出大禍,這個初衷,着實令他刮目相看。
你要說他莽撞也好、幼稚也罷,但捫心自問,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在這個蠅營狗苟的世道保持這份初心呢
“家屬這會應該來醫院鬧事了吧”
宋澈勉強的站起來,道:“行,再讓他們鬧一鬧,把該引出的魍魎魑魅都引上臺,讓喫瓜羣衆們都好好看看這些王八蛋的嘴臉,鬧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把天都捅破了。”
“現在,先去喫飯,喫飽了纔有力氣懟人。”
醫院門口的鬧劇還在愈演愈烈。
伴隨着行兇者家屬們的抗議示威,不斷有媒體、羣衆趕來圍觀議論。
而警方早已嚴陣以待,以擾亂治安的名義收走了橫幅,並要將帶頭鬧事的幾個家屬帶走。
“警察打人啦大家都看看,警察跟醫院就是狼狽爲奸一夥的,醫生害死了我們的親人,我們來討說法,他們還打傷了人,現在我外甥,也就是死者的兒子也被打破了脾臟正在搶救,人都生死未卜的,他們居然還要打擊報復我們,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啊”
一個大漢站在人羣裏吶喊着,其他婦人和老太婆也在哭天搶地、撒潑打滾。
見狀,帶頭的老民警也頗感棘手,此次傷醫事件必將會成爲熱門頭條,這要是再鬧出羣衆事件,一個處理不當,可是要雪上加霜了
正左右爲難之際,忽然,一陣急促的鳴笛聲傳來,幾輛黑色的特警車轟然駛到了醫院門口
當大家發愣的時候,從特警車裏已經迅速跳下來一羣精悍的特警。
領頭的彪悍青年振聲道:“接到舉報這裏有人蓄謀組織非法活動,意圖謀害醫院在崗人員和人民羣衆的生命財產安全,將涉嫌犯罪的人員統統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