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的目光很認真，也凝重了幾分，定定看着封彌琰，“整整一個縣城，被屠了。我所知的，裏頭活下來的百姓，恐怕連百分之一都不到。他們的屍體被敵人掛在城牆上，一整片，一具具屍體，像是風乾的肉一樣掛在上頭。我是主將，也是西北的領主，這片土地，是父皇您在位的時候賜給我的，我辛辛苦苦經營成今天的規模，而現在，我有一座城被屠了，我身爲主將，如何坐以待斃我是元帥的女兒，也是元帥的妻子，我骨子裏就是個武將。”
葉風回的這一番話，竟是很輕易的就讓封彌琰說不出話來。
千隕就在她的旁邊，慕謹華就在封彌琰的旁邊，包括斯隕，他們都說不出話來了。
就看着葉風回。
是錯覺嗎
慕謹華想到，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想到過那個女人了，那個哪怕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就只是在那裏，就讓她覺得無法匹敵的女人。
慕謹華一直知道，自己不差，論氣質也好，才學也罷，都不差。不比任何人差，獨獨只有那個女人，像是她無法跨越的大山，無法超越。而自己能贏她的，既不是自己的氣質，也不是自己的才學，僅僅只是自己的家世，自己的血統。
她死了，就連死，都死得那樣決絕，讓人難以忘懷。
那個叫做司迦月的女人，慕謹華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過她了，就像是不敢想，只要一想到她，慕謹華就會清楚的明晰的看到自己的不足，看到自己和她的差距，所以，不敢想。
而眼下，看着這個年輕的少女，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時候，慕謹華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司迦月，像是一瞬間，司迦月的臉，就這麼和葉風回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難怪啊，難怪老七這樣心性的男子會鍾情於她。她就像當年的司迦月一樣，無法超越。
而封彌琰，此時此刻看着葉風回，也是想到了月兒，那個爲他生爲他死的女人，一下子就這麼浮現了出來。
眼下葉風回的模樣，簡直太像了。
封彌琰猶記得自己尚未登基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和迦月成婚，她只不過是因爲喜歡他，於是帶着迦羅族的勇士，效忠於他，南征北戰。
也是西北，也是和承唐敵對。
承唐大軍推進了幾分，氣勢洶洶，很是囂張，那時候封彌琰還是個皇子而已，當時，他的父皇因爲西北的事情，心神不寧的。
連帶着整個朝堂，整個王城的氛圍都不是特別好。
封彌琰也不是特別高興，和司迦月隨口提了幾句。
司迦月當時的表情甚至都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眸子微微眯了眯，目光中閃過一絲凜光。
“那就打吧。我帶兵去打，不就是西北麼我給你拿回來。”
她甚至連片刻的猶豫和思考都沒有，就像是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似的。
似乎在她看來，一切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所以，那就打吧。
她帶着兵一路大勝而去，直接將承唐軍趕回了承唐，直接將西北全部收歸了帝國版圖，在北承立下防線。
就是這樣的女子，一輩子沒輸過的女將，卻是敗在了感情上，一敗塗地。
封彌琰一直心有愧疚，是他發掘了她，讓她在戰場上發光發亮，但也是他，親手將她蒙上了灰塵。
那種愧疚，這一世都不會再緩解了，她死了，以最決絕的方式，讓他連彌補，都沒有任何機會。
而眼下，老七找到了和迦月當年一般的女子，老七讓她發光發亮，並且小心呵護放在心口妥帖收藏着，不讓她蒙上任何灰塵，讓她一直閃爍，一直。
封彌琰知道，自己不如老七啊。
不如老七。
千隕看過了太多她躊躇滿志的模樣，看過了太多她發光發亮的模樣了，所以此刻靜靜看着她這模樣，他很平靜，似是早已經習慣她鋒芒畢露的樣子，習慣她這樣發光發亮的樣子。
他只想好好收藏她的光芒，所以他脣角緩緩勾了起來。
回兒像母妃麼像，又不像。
起碼，自己不會讓回兒變成母妃那樣的結局。
而且，回兒這性子，定是剛烈的，若是真的他有個什麼花花腸子，恐怕她不會如母妃那般自盡，估計會宰了他吧不然就跟他一起同歸於盡之類的。
“父皇，不要反對回兒了。她爲國爲家，比起責備，她更值得稱讚，你明明也知道的。”
千隕自然護着自己的媳婦兒，伸手將她攬到自己的臂彎裏，以保護的姿態，臉上帶着淡淡笑容，對封彌琰說了一句。
“唉”
封彌琰輕輕嘆了一口氣，大抵是因爲葉風回剛纔這番話，讓他看到了太多司迦月的影子了，所以，他任何反對和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不反對什麼了，只是，平安去，平安歸。”
封彌琰點了點頭。
葉風回笑着說道，“那是自然的。父皇母后放心吧。”
很快早膳就送上來了，倒是一起和睦的吃了早膳。
千隕自然不放心葉風回騎馬前去，於是還是讓人備了馬車前往嶽北。
而他，也出發前去北承戰線。
葉風回抵達嶽北前線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情況如何了”
她一抵達，路長風、燕飛、離影和銳影就都聚過來了。
“情況似乎還不錯。”
這個還不錯是針對他們的，但對敵軍而言，這個還不錯，就是很不好了。
葉風回拿起望遠鏡朝着嶽北縣城城牆上看了一眼，放下望遠鏡就輕輕挑了眉梢，脣角多了幾分笑容，“連城牆上的瞭望佈防都少了不少，看來情況真的挺不錯的啊。”
“是的，南笙姑娘的蠱，效果看來的確是挺好的。”
燕飛稱讚了一句。
葉風回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目光認真凝重了幾分，“傳令，今天就是最後決戰了。我會讓秋臣先在裏面動手的，讓他打開城門，然後你們就可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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