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將船隊的速度拉快了不止一個檔次。
在半路上，船隊就和墨影所乘坐的行船遇上了。
墨影甚至等不到行船完全靠近，放下舢板的過程了。
只一打出旗號表示身份了之後，他就直接從自己的行船上，一躍而起，上了那船隊的主船。
行色匆匆，風塵僕僕，用來形容墨影現在的樣子，再合適不過了。
他嘴脣乾裂眼睛裏佈滿了通紅的血絲，看着在甲板上站着的斯隕。
墨影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聲音簡直比拉鋸還要啞。
“殿下臣，有罪”
墨影聲音非常沙啞難聽，但是字字句句卻是斬釘截鐵，絲毫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臣在戰場上，不戰而逃，拋下麾下諸多將士不管，獨自出海。臣自知有罪，不敢狡辯，甘願領罪。只是，在這之前”
墨影還沒有說完。
就聽到了斯隕帶着幾分嘆息的話語，“你也是個忠心耿耿的，我要是罰你，老七怕是不允的，你是他的臣是他的兵，你的處置，得他說了算。”
只聽着這一句話，墨影陡然擡眸，通紅的眼睛裏，水汽氤氳。
“殿下”
他啞聲叫了一句。
就看到斯隕點了點頭，“已經接到老七了，他就在房間裏。罰不罰你，你自己去問他吧。”
“臣多謝殿下”
墨影站起身來，他臉上鬍子拉碴，眼睛通紅，面容憔悴，嘴脣乾裂。
腳步匆匆就朝着斯隕指向的一間房間衝了過去。
剛走到門口，卻是頓住了腳步。
他擡起手來，想要敲門，手指卻忍不住一陣陣顫抖。
心跳也變得很是劇烈了。
“墨影嗎爲何不進來”
門內傳來一聲，聲線低沉悅耳，猶如泉水淙淙。
語氣平靜淡然，聽上去甚至有着幾分溫和。
墨影屏住了呼吸，睜着眼睛一眨不眨，手指終於恢復了動作，輕輕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主船是海神級的大船了，所以船上的幾個主要的房間，都很是寬敞。
比如斯隕的臥室，比如燃兒的臥室，當然，千隕的臥室也是一樣。
有着一扇雙推的大窗戶，此刻，外頭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光線和海風都從窗口灌進來。
讓墨影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男人就坐在窗前，背對着窗戶的方向。
逆光中，他的剪影輪廓完美。
一時之間，墨影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不知爲何，明明十五年都未曾見過自己的主子了，此刻，就這麼一個逆光中的剪影。
墨影卻是能夠分明的一眼就認出來。
片刻，墨影的眼睛才適應了光線，視線裏，坐在窗前的男人，輪廓和麪容，漸漸清晰。
就是十五年前的他，就是那樣的模樣，看上去，竟是半分未變。
墨影陡然就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了，他忍不住擡手擦自己的眼睛，手背就揩到了溫熱的液體。
鬍子拉碴的男人，是鎮守加索多年的武將，鐵血的，不辭勞苦的。
流血不流淚，寧折不彎的典型。
他的膝蓋，緩緩彎曲，單膝跪下。
一手握成了拳頭，捶在了胸口。
“屬下參見主子”
天知道，他想說這一句，已經想了多久了。
千隕和葉風回消失之後，墨影再未對任何人謙稱過屬下。
“起來吧。這些年，你辛苦了。”
千隕說了一句，聲音裏有着笑意。
看着墨影這憔悴的臉，終是輕輕嘆了一口，“墨影，你老了。”
墨影聞言一怔，然後就起身，卻是搖了搖頭，“屬下的確是不年輕了，但是還不敢老，您不在，屬下要守好您的帝國，所以，願意一直站在最前線，只不過，此次犯下了重罪，不戰而逃。只要能第一時間見到您，無論是什麼發落，屬下也覺得值了。”
“哪有什麼發落呢。回兒帶領聯軍打了個漂亮的勝仗，損失極小的情況下，讓敵軍折損不少。”
千隕看着墨影，只覺得，這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穩重敦厚。
不由得微笑道，“最多，也就是你沒有任何軍功罷了。”
墨影根本不在意軍功，他原本就是對千隕忠心耿耿的影衛。
對於爵位，官職，俸祿，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
所以能第一時間見到千隕，墨影覺得哪怕受罰都值得了。
另一頭，葉風回一行人已經抵達了蒼瀾港。
港口的城鎮的確是另一番模樣。
從魔族腹地出來，一直到了這裏，葉風回才第一次有了一種，像是以前在帝國的時候，那些城鎮給她的感覺一樣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有活力的感覺。
不是她途經被魔族佔領的城鎮時的那種感覺，那些城鎮的居民們，一個個，都有着一雙空洞的眼睛。
那種有今天，卻不知道明天在哪裏。
沒有自由的靈魂，而變得空洞的眼睛。
沒有活力。
像是一羣流水線上裝配出來的零件一樣，有着一樣的眼睛。
而現在，葉風回卻是能夠看到周圍這些居民們，他們活力四射的眼睛。
無論是街道上大聲嚷嚷的吆喝，還是攤販之間的吵嘴，又或者是路邊店鋪迎客的活計，衝上前來，對道路上的行人拉扯邀客。
都讓人感覺到，這是一座有生命力的城鎮，和被魔族佔領的那些城鎮，完全不同。
難怪，會有那麼多人，不顧危險重重，也要穿越繞行過戰場的區域，也要逃出魔族的統治。
事實上，葉風回能夠看得出來。
這裏的人們，過得並不是什麼富裕的日子，他們穿着布衣，看上去也不是什麼精緻的手藝，並且看上去，像是全部都一樣，沒有什麼階級，沒有什麼檔次。
不像是帝國的城鎮裏，還有貴族什麼的。
這裏，全部都一樣。
荊釵布衣。
但是，他們有着活力四射的眼睛，似乎就連精神頭兒，都讓人覺得，特別足。
葉風回忍不住眼睛四處打量着。
然後就笑了起來，“看到了這裏，我才覺得，之前途經被魔族統治的那些城鎮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座座死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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