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本官豈會與你一婦人計較。但這案子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結了,不是?”他大度得很。但夏淳灃這事兒,性質不一樣了,吳穆贇是個瑕疵必報的人,怎會輕易放他回去。
“上證人。”
驚堂木一響,一名身材瘦小的男人貓着腰出現了。
“草民是打更的薛青,小郭死的當晚,約摸二更天,草民見着有一抹身影從兩人住的小院子裏竄出,至於身形……”他歪頭打量夏淳灃,繼而指了指他,“就好似他這般。”
“二更?”夏淳灃猛然想起,當晚他已察覺有人趴伏在屋頂上貼耳聽着,只是不放心莫芊桃一個人留在房中,才未追上去。
兩人交換一記眼神,夏淳灃道,“二更時,我與娘子已經臥在牀榻上,並未出門。”
“當時,我與相公並未入睡,兩人在一塊談天,之後,相公便悄聲告訴我房頂有人,我當時十分懼怕,不敢讓相公離開半步,故而並不知當晚到底是誰在聽牆角。”
莫芊桃一口一句相公,讓吳穆贇感覺分外刺耳,他眸光一沉,猶如覆上一層薄冰。
“你與夏淳灃爲夫妻關係,因此你的話不足以爲證。”吳穆贇放下驚堂木,看了一眼圍觀的百姓,低下似乎有了私語之聲。
他翻開兩人的證詞看了看,又道,“再者,你們發現可疑之人,爲何不前來報官,明知城中有飛賊作亂,卻不爲所動,聽着着實牽強。”
“既然我家娘子的話,不足以爲證,方纔那兩人也不過是片面之詞,可有見我親手殺人?又或者如室行竊?如此斷案未免太過草率。”夏淳灃隱隱察覺,吳穆贇是在公報私仇,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事,他居然大剌剌的將自己宣到公堂之上,意圖已然明顯。
夏淳灃如何會想到,當晚小郭會遇害,若是有先知,他必定會追出去,這事確實考慮不周到,他無話可說,更不想辯解什麼。
“本官也願意相信你是清白之人,如今因飛賊之事,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哪怕是空穴來風,本官也是寧抓錯勿放過。你暫且在牢房裏住些時日,那飛賊必定會再次犯案,屆時本官也好還你清白,你便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家,無人再敢拿這事說笑,且不是兩全其美。”吳穆贇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氣得莫芊桃牙癢癢。明明是樁無頭案,他還偏拽着夏淳灃坐牢,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簡直無恥。
莫芊桃冷哼一聲,這段的什麼案呀!
誰會無聊到趴在自家房東偷窺!
她眸光來回掃眼兩位“證人”,感覺十分詭異。
“既然大人一心想關押草民,草民無話可說,單憑大人處置。若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將那賊人拿下,也是草民之福。”夏淳灃朝莫芊桃看了一眼,似有讓她隱忍的意思。
他抖擻精神渾然一身正氣,有着無所畏懼的絕心,全然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隨後衙役上前,準備將他請往牢房。
“且慢!真相未明之前,若有人敢對我相公私自用刑,就算是天王老子,民婦也一定追究到底。”莫芊桃往前一跨步,渾身透着強烈一股強悍的氣勢,讓人愕然。目光一轉,她正色的看向堂內所有人,似乎是想記住他們的模樣,好秋後算賬。
她這一行跡,到讓堂內的人心生畏懼,生怕被她暗箭所傷。
好在,她不會武,若不然真將這衙門府給鬧個翻天。
夏淳灃臨走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無非是提醒她莫要胡來。她知此刻必須要冷靜,想到夏淳灃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獨自品嚐孤寂寒冷,她心裏便一抽抽的難受。
轉念又想到,他之前還睡過柴房,想必牢房也會很快適應,如此一來,她亦安心不少。
退堂時,她攔住了吳穆贇,“今日一見大人,便覺得大人英明神武氣宇軒昂,渾身透着一股子貴氣,着實讓民婦折服。”
“你斷然不是來誇讚我的。”吳穆贇心裏跟明鏡似的。
莫芊桃寒暄一笑,“吳大人氣質斐然,民婦這才忍不住一再誇讚。”
“你若爲你丈夫的事而來,我們無甚好談,你走吧。”
儘管莫芊桃舌燦蓮花,吳穆贇依舊不給她好臉色,還一直襬臭臉,這並非他一貫作風。
“大人心明眼亮,應知此事蹊蹺。”莫芊桃如此磨人,不過是想探探口風,想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做。
吳穆贇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側臉一轉,便是要離開。
“不許走!”莫芊桃瞪着兩眼,一把拽着他的衣袖。
“胡攪蠻纏,成何體統!”吳穆贇緊着眼眉,迅速擡頭看了一圈,見無人注意這才放心。
莫芊桃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想他婚期將近,最是需要保持良好形象的時候,如此一來,便有恃無恐,“單憑兩個眼瞎嘴拙的莽漢子,你便判我相公入獄,這也就是在曲南縣城纔敢這般胡來,或是換做其他地方,你遲早會被口水噴死。”
她噴字咬音極重,吳穆贇只覺好似忽然迎來了一陣毛毛雨,他不緊不慢的抽出帕子,將沾滿唾沫星子的臉一番擦拭,依然不爲所動的朝閣樓裏走去,莫芊桃寸步不離的跟了進去。
閣樓裏堆放了好幾層的書籍,一本本陳舊的書籍,散發着腐爛的墨香味兒。
“在章家你還欠我一個人情,若不是我當時出來給你作證,你還不知要經過多少折騰。”既然威脅他聽不進耳,那便說說報恩的事吧。
“你可知被你畫花的那些衣裳,雖然歲月久了些,可都是進貢給皇家的上等綢緞製成,你即便爲奴爲婢一輩子都不可能償還。”
一提這茬,莫芊桃蔫了。她自覺無趣的笑了笑,有些狼狽,又道,“你這書可真多呀。”
吳穆贇沒有搭理她,一陣寂靜無聲過後,尷尬的氣氛有所緩和。
“你被謫貶至此,一定無時無刻不想着,能官復原職吧,若不是你也不會卯足勁去娶尚書府小姐。”
她話還未說完,吳穆贇猛的回過身,瞪着她,眸光沉浸如水。
“你知道的太多!”
莫芊桃無法判斷他是否在生氣,直到她目前感覺不到任何戾氣。
乾笑一聲後,她又開始裝糊塗,“我這人呀,一會兒記性好得很,一會兒又糊里糊塗的。”話還未玩,她便是一臉苦惱的模樣,“我一個婦人,不能眼看自己的相公含冤入獄,我是愚笨得很,還勞煩大人指點一二。”
“你既然相信夏淳灃的清白,便等那賊人再次犯案,便可洗脫嫌疑,你稍安勿躁。”吳穆贇整理完書籍,便用手帕擦拭了一番,朝門外走去。
坐以待斃?這不是她的風格。
“那賊人有聽牆角的習慣,必定是個浪蕩不羈的登徒子。”
吳穆贇聽完,眼眉一開,心裏暗暗對她讚許。
“大人只需細細覈查案發後,頻繁出入勾欄院的男子,便能顯出端倪,大人又能破獲此案,也能受上頭重視,何樂不爲呢?”
吳穆贇淡淡一笑,“還是你替本官想得周到,若不然你也別開滷鴨店了,跟在我身邊出謀劃策吧。”
莫芊桃聽着話,大有軟禁的意思,着急忙慌的,她將頭要成了撥浪鼓。
“啊!我該回去開鋪了。”說着,她便一頭轉了出去,好似沒有帶眼睛一般,直直的撞到了門框上,接着便是她的一聲哀吼。
吳穆贇聽那聲音,知她肯定撞得不輕,本想去湊近看看她的傷勢,她卻好似見鬼一般的躲開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鋪子時,莞姚正在裏頭忙活,一見莫芊桃出現,便將她拉進來隔間。
“我怎麼聽說淳灃被抓了?”
“確有此事。”莫芊桃搖頭嘆息,面上一掃陰霾,已經沒了在衙門府時的凝重。
她這副樣子,反倒讓莞姚不知所措。
“到底怎麼回事?淳灃呢?怎麼沒有回來。”
“他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莫芊桃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她。
莞姚腦子好似攪漿糊一般,楞是半天回不過神來,“這吳大人辦案如此草率?”
她猛的又咋呼一聲,“這事可千萬不能讓夏嬸子知道,她不得着急死。”
“這天地下哪有兒不透風的牆,即便你我二人不說,這來往的人如此之多,難免不會遇到多舌之人。”她話音一落,透過隔間的小窗子,遠遠便看到夏蓮枝步伐蹣跚的走了過來,她急忙出門去迎接。
夏蓮枝一見着她,便激動得渾身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怎怎麼怎麼回事?灃兒到底怎麼了?”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