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個親孃,除卻第一次見似乎有些感慨,用帕子抹了眼睛,便口口聲聲都是教他所謂的爲官之道,說是爲着骨肉團聚,卻不過是想讓他調回京中,爲房家謀利。
怪不得母親要移居金陵,這邊至少能過一過清靜的日子。
這會子不知道又鬧出什麼事來他不敢耽擱,腳步匆匆回了後院的西廂房。
看到房延敬,正在給房巽餵飯的母親連忙站起來,將銀勺子交給崔嬤嬤。
爹爹看到父親,房巽一挺身,從崔嬤嬤腿上跳了下來,張開肥嫩的小手,撲了過去。
父親笑着把自己抱在懷裏,咱們姐兒真乖卻看到房巽腰上的玉牌,轉頭看向母親,這東西還是不要給她帶着,太扎眼了
林家低調慣了,有錢卻不顯。
崔嬤嬤連忙上前解釋,太太囑咐過了,一回來就讓人把鐵牌子給收起來了,可這個玉牌姐兒不撒手,非要帶着,連睡覺的時候都抓着,我也沒法子
母親讓人取了個荷包過來,給她裝到荷包裏頭,裝起來戴上
房巽由着母親親自將雕了五福的纏金絲流蘇玉牌放到了繡了雙魚的荷包裏,仔細的系在自己的腰間,她伸出小手摸了摸,衝父親咯咯的笑。
母親讓人在暖閣擺了飯,吩咐崔嬤嬤帶自己出去玩,可房巽在父親懷裏,怎麼都不肯下來,父親只好將她也抱去了暖閣。
暖閣裏只留了春分伺候,房巽乖乖的坐在母親的懷裏,睜着大眼睛看父親,一副乖巧的樣子。
母親正襟危坐,一面看着春分擺飯,一面將梅香說的話轉述給父親聽,說是給姐兒買糖果子的時候遇見的,說是從廬州逃過來,地裏收不上什麼糧食,而且廬州今年的賦稅又加了一成
父親詫異極了,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膽子真大啊今年大旱,徐閣老等人上書朝廷,農稅減了三成,廬州一帶更是減到五成
去了損耗,至少是五成的稅銀進了自家的口袋,只廬州一地恐怕就有上百萬兩銀子母親臉色微變,她是從小跟着舅舅在鋪子裏聽回事的,對於錢糧,更爲敏感。
上百萬兩銀子,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父親猛的一拍八仙桌,桌上的碗碟輕顫,發出刺耳的聲音。
父親攥緊拳頭,起身走了兩步,又走回來,來回走了幾次,才恨恨的道,我要寫封信把這事兒告訴大伯父
房巽看着憤怒的父親,先是驚訝,而後便是深深的擔心。大伯父不會管這事兒的,他管不了,更是不想管,說不得他還要勸父親莫要出頭。
婉娘,我現在才知道母親說的爲官不易的話,想做一個好官,一個清官,實在太難了父親聲音有些大,春分將門關了,帶了小丫頭守在門外。
父親搖搖頭,眉頭緊蹙,可是,我還是有很多事情管不了。你知道今天那個李公子是誰
會是誰母親問出了口,卻似乎不是在問父親,她眉頭輕蹙,似乎想到了什麼。
房巽也豎起小耳朵,父親已經知道了此人的身份麼
若是知道,父親會藉此機會結交還是避的遠遠的呢
梁王雖說敗了,可到底還有一二十年的風光
即是跟着許大人來的定山寺,那個李公子定是京中權貴,何況他又姓李,自然是皇家一脈母親緩緩道來,讓房巽聽的心驚。
母親,比她想的還要聰明
對,是什麼人我沒有問,許大人這樣做,不過就是賣我一個人情,讓我結交貴人罷了
可是,他爲什麼要賣我這個人情,那是要我還他一個人情父親的憤怒一點兒也沒有減少,六合縣挨着來安縣的胡家村,村南有幾十畝旱地。陳秀才一家五口,全靠這幾十畝旱地過活,不想去年陳秀才一病不起,其妻關氏便將田地押給了鄭家,給陳秀才看病。關氏不識字,以爲只是一年的契,一年後多交一半的銀子就能把地贖回來,誰知鄭家拿出契來,竟是放的印子錢,關氏要拿出三倍的銀子才能贖地,鄭家是來安縣人,陳秀才將狀紙遞到了來安縣,許大人不接,說這地處於六合縣,只能遞到了六合縣,陳秀才便來六合遞了訴狀
鄭家是滁州知府高支復的妻舅孃家,許大人怎敢得罪母親悵然嘆息。
他何止是不想得罪,他還想讓我包庇鄭家他說這是爲我好父親顯然更憤怒了,他背過身去,緊緊攥着拳頭。
這塊地雖在六合縣,可鄭家卻是來安縣人,按律法,來安縣同樣可接訴狀,如今他推掉,把難題丟給了你。他替鄭家說好話,既討好了高知府,又賣了你人情,怕你多心,又介紹了李公子給你,想把你拉攏過去你若是怕了,徇私枉法判了鄭家無錯,那這把柄就落在了他們手裏,以後再想劃清關係,再無可能母親明白的很,她替父親擔心起來,你若公正嚴明,判了鄭家賠地,那不但得罪了鄭家,得罪了高知府,還將他的好意駁了,這六合縣的縣令你還能當幾日
房巽聽的認真,母親分析的真是通透
許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