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州城外,小庭湖邊。

    黃昏的餘暉染着如鏡的湖面,一派溫暖祥和。偶爾有微風吹過,湖水微微盪漾,帶着岸邊的蘆葦搖擺不定。

    一艘破敗的小船半浸着水,斜插在湖中,應是附近的漁家用壞拋棄的,船沿早已長滿了青苔。湖一側的岸上,桃紅柳綠的生着一些樹木,其中有一座水神廟,外牆已經泛白褪色,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供奉了。

    “哈哈,如此美景怎能錯過”隨着一聲興奮的言語,水神廟中竟跑出一個大和尚來,四十左右的年紀,眉眼端正,穿着普通的僧袍,身材微微發福。

    他兩手提着一桌一椅,往湖邊一支,揮袖拂去了上面厚厚的灰塵。坐定後,又從懷中拿出一壺酒和一個酒杯。

    看來大和尚是個路過的,見了湖邊美景動了酒興,便從水神廟搬出了陳年桌椅,打算來個對湖飲酒。

    爲自己斟滿,大和尚高舉酒杯,看看了四周,哈哈笑道:

    花藏樓,夕陽如畫;

    水漫舟,小庭纏綿。

    唸完兩句蹩腳詩,大和尚陶醉的聞了聞杯中的酒,咂咂嘴便打算往口裏送。

    忽聽得腳步聲起,甚是疾快,大和尚張着嘴,擡眼一看,不遠處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迎面朝自己奔過來,看清了小姑娘面貌和頭上可愛的雙馬尾辮,大和尚笑道:“哦,乖徒兒,你也逃出來啦”

    話只說了一半,只見那小姑娘跑到近前,騰空一躍,左腳在岸邊蘆葦的莖稈上一借力,右腳用力的蹬了過來。

    “死禿驢”小姑娘右腳結結實實的蹬在大和尚的臉上,哎呦一聲慘呼,大和尚臉上多了黑乎乎一個腳印,人被踢出去好幾尺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一腳竟將一個成年胖和尚踢飛,簡直是非人的怪力。

    大和尚空中身子一扭,動作流暢地站住了身形,往手中酒杯一看,酒水晃動卻未灑出一滴,這才鬆了口氣,一抹臉上的塵土,怒道:“劣徒你幹什麼竟然敢用腳踢師父的臉,差點弄灑了我的青梅酒。”

    小姑娘一叉腰,毫不示弱的回吼道:“哪有你這樣的狗屁師父,偷了酒惹了事,就說了一句城外找我,居然丟下徒弟自己先跑了。”

    大和尚撓撓頭,坐回了椅子上,先把杯子裏面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才道:“我哪知道偷個酒會惹上衡元府的人,你師父打不過,當然就只能逃啦。”

    “衡元府是什麼人,你這個死禿驢都打不過”小姑娘好奇的歪着個小腦袋,自己這個師父雖然不怎麼正經,但是說起打架還沒見怕過誰。

    大和尚朝她招招手:“坐下坐下,你不是喜歡聽修真界的故事麼,今天爲師就給你講講我們中夏國的十大修真門派和衡元府的故事作爲補償,你看可好”

    “真的”小姑娘兩眼放光,飛快的在大和尚身邊坐下,期待的看着大和尚。

    “對了,你剛剛叫我什麼,死禿驢”大和尚斜眼看着她。

    “師父,好師父,乖師父,你快說嘛,追了我們半天的黃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大和尚無奈的瞥了徒弟一眼,道:“黃衣人就是衡元府的修真者,要說他們,就要先從十大修真門派說起了。”

    頓了一頓,大和尚緩緩道:“我們中夏國在一千多年前曾經遭遇過一次敵國的聯合入侵,他們是北方的北羅國,西方的大平國和東海的海鬼國。”

    “西邊不是荊國嗎”小女孩插嘴道。

    大和尚敲了一下她的頭,道:“那是因爲大平國已經滅亡了,不要打斷我。”

    “當年這三個國家邀請了國內的修真者混在凡人軍隊中,大破中夏國邊防守軍,一直殺到了首都重京城下。修真者不同於凡人士兵,他們能呼風喚雨,縱火落石,中夏國的士兵無法抵擋,皇帝也一籌莫展,國家命運岌岌可危。”

    “所幸的是,當此國家危難之際,隱於中夏國山澤之間的修真者們出世了,十名修爲高深的老前輩出現在戰場,並在重京城外的荒原中大破敵國修真。這一戰讓敵國的士兵失去了倚仗,戰意全消,最終倉惶的退兵了。”

    小姑娘眼懷憧憬,興奮道:“哇,力挽狂瀾,這十位老前輩一定拉風極了。”

    大和尚點點頭道:“他們是真正的英雄,皇帝老兒收復了失地之後,痛定思痛,自覺忽視了修真對於國家的重要性。於是便將國土劃分爲十個區域,封給了這十位修真者,允許他們在各自的區域中開宗立派,收徒授業,且不受凡人將官的約束。”

    小姑娘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十位老前輩接受了皇帝老兒的好意,然後就創立了十大修真門派”

    大和尚微笑着,倒了一杯酒:“沒錯,即使歷經一千餘年,出現了很多新的門派,也沒人能動搖十大修真門派在中夏國的地位。”

    “來,喝一口。”大和尚把酒杯遞給小姑娘。

    “我才十三歲,不能喝酒”小姑娘叫道。

    “你從哪兒聽來的臭規矩,不喝酒是成不了修真者的。”

    “真的嗎”小姑娘眨眨眼,拿過酒杯一飲而下,青梅酒雖然酒性不烈,依然是把小姑娘給嗆得滿臉通紅,急忙吐舌吹氣。

    大和尚見徒弟喫癟,開心的拍腿大笑,小姑娘氣的握緊拳頭,咯咯作響。

    見狀不妙,大和尚正了正臉色,繼續往下講:“自從那以後,修真之風開始在中夏國盛行,人們慕十位高人之名,紛紛前去拜師,雖然幾萬人中才有一兩人有修真的資質,但全國的人都向往修真,十大修真門派的人丁還是慢慢興旺了起來。”

    “不過,林子大了,壞鳥也就多了。”大和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

    小姑娘紅着臉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大和尚的奇怪比喻。

    “修真者數量多了之後,難免就出現了欺壓傷害凡人的事情,更有人用學到的力量去滿足私慾,行不義之事。皇帝這才發現,自己對於修真的縱容,竟也成了國家的心腹大患。”

    小姑娘嘟囔道:“可憐的皇帝老兒。”

    大和尚嘆了口氣:“是啊,好在皇帝老兒將十位老前輩中最爲厲害的一個策封在了重京城。爲了應付當時的局面,那位老前輩就在重京設立了衡元府,由他創立的神原宗和皇帝直屬統轄,並往各城鎮派出修真高手坐鎮,維持凡人和修真者之間的秩序。”

    “發展到今日,衡元府已經在全國大小城鎮都有了分部,任何未經允許的修真者進入凡人城鎮,他們都有權利就地格殺。”

    “臭師父,你明知道這些,還跑去城中偷酒”小姑娘總算明白了衡元府的高手爲何會對大和尚窮追不捨。

    大和尚嘿嘿一笑道:“這次是師父低估了衡元府的實力,不過衡元府絕不會對凡人出手,所以我才放心留下你先跑啦。”

    低頭一看,小姑娘雙目輕閉,面色暈紅,竟是不勝酒力,睡了過去。

    大和尚慈愛的一笑,摸了摸徒弟的頭:“說睡就睡,也不怕着了涼。”說罷,抱起愛徒輕飄飄的身子,轉身進了水神廟。

    安頓好了小姑娘,太陽已西沉,滿天的星斗出現在夜空中,伴着一輪新月交替的閃爍着,平靜的湖水猶如一面明鏡,將天上的一切如數收入其中,好一個無風的春晚。

    “星月明晰,山湖成卦我要找的那個人,應該不遠了吧”

    大和尚回頭看了看水神廟,臉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態漸漸消失了,他拿起剩下的青梅酒,全部倒入了口中,不再細細品味。

    酒全下肚之後,乘着酒勁,大和尚將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豎起食中二指放於胸前,口中喃喃的唸了一些晦澀難懂的怪文,兩腳輪流輕跺,只見一道淡黃色可見的光華在他腳底一閃而逝,做完了這些,大和尚眯起雙眼,邁開步子往湖水中走去。

    驚奇的一幕在星空下上演,大和尚碩大的身軀竟似變得沒有重量一般,輕飄飄的行走在水面之上,只在腳與湖水接觸的地方,才形成了微微的波紋,擴散一尺便已不見。

    就這樣一直走到了湖中心,大和尚才停下了腳步。

    周圍很靜,既不聞蟲鳴,也不聽鳥叫。

    “快來與我相見吧”

    說罷,大和尚緩緩的閉上雙眼,似乎發動了什麼法術神通,進入了一種冥想的境界。與此同時,他周身的氣息迅速的收斂,胸口起伏微弱,彷彿連呼吸都靜止了,整個人就好像和水天共爲一體,融入了空氣之中一般。

    只有腳下一神祕擴散開的漣漪,還在這靜夜之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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