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傅橘終於收到了h社的解約合同,從大樓出來,頭頂的四方天空她看了三年,每一次都是皺着眉頭嘴裏不停的抱怨她的編輯壓榨她畫稿。如今,仔細看看,這破天一點都不藍。
耳邊。
“唉”一心老師一聲長嘆,胡亂的把解約合同塞進挎包裏,“老孃這五年青春呀,到最後總算是沒賠本”她大學沒畢業就和h社簽了專屬合同,別人忙着找工作她已經在期刊上開了自己的漫畫連載,一作成名,出單行本,辦籤售會,轉眼間就是五年過去。
好像現在她除了畫畫也不會別的了。
“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傅橘問。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心老師無所謂的說,“現在漫畫公司都是吸人血,根本不在乎作者的意願,想讓你改劇情你就得改,你生個病想請假人家根本就不答應,恨不得讓你一週多畫幾篇。再年輕的身體,也受不了高強度的壓力。”
她手背後,轉身看向傅橘,“所以,我想好了,還是當一個自由畫手好。我只供稿,不籤賣身契。”
“可是。”傅橘擡眼問她,“就沒有一家公司是真正想做好中國的漫畫嗎”
“你想什麼呢”一心老師笑她,“公司不賺錢等着倒閉嗎就拿h社來說,這次抄襲風波最直接導致的就是讀者量、付費率的下降,一部分優秀畫手解約帶走的可是不少的粉絲光白朮那邊就數不過來,更何況是其他已經有粉絲基礎的作者。如果不是h社自己作死,何必鬧成這樣”
傅橘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至少在她看來漫畫圈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把最純粹的夢想變成一個個金錢數字,每天畫着失去了靈魂的作品。
“我和你說這些是做什麼呢”陽光太過刺眼,一心老師戴上了墨鏡,“走吧,我好不容易來北城一趟,卡爾說他要請我喫大餐,一起吧”
傅橘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難以自拔,一心老師連着喊她好幾聲。
“喂”
“嗯”傅橘胳膊顫了一下,一心老師碰碰她,“喫飯了”
卡爾話癆,飯桌子上不停逗趣,他們喫的是火鍋配上啤酒,熱辣的紅油度數不高的酒精讓傅橘的臉頰一直紅撲撲的下不去,陸離來接她時以爲她喝多了沒好氣的白了卡爾好幾眼。
傍晚的清風吹拂耳畔,傅橘趴在陸離背上覺得心裏難耐的酸澀,“我以前想只要畫好漫畫,只要做一個好作者就行了,這麼簡單的事情多容易啊。可是,現在我卻覺得這件事好難啊我怕我早晚有一天會忘記當時想要畫漫畫的初心。”
在這個圈子裏從來不缺漫畫家,每一天都有一批懷着夢想的畫手涌進,而每一天同時也會有一批因爲賺不到錢到此止步的夢碎者。
現實如此殘酷,你沒有商業價值就會被拋棄,簡簡單單的夢想被利益者踩在腳下。他們不會給你時間,花費一年兩年的精力去培養你,他們更願意看到唾手可得的鈔票。
因爲哭泣的眼淚沒有粉紅色人民幣珍貴。
“你不會的。”陸離揹着她走過鬧哄哄的街市,“我相信你一定不會的,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是用心在畫,他們是用筆在畫。
傅橘:“你不要說的這麼肯定喲,打臉可疼了。”
“你不記得了我就提醒你記得。”陸離走了一步突然停下來,“你酒醒了嗎”
“醒了呀,早醒了,我壓根就沒醉。”傅橘得意洋洋的說。
“那你能下來自己走嗎”
“嗯”
“太沉了,背不動了。”
“”
一心老師第二天就坐飛機離開了,傅橘翹了一節課去送她結果趕上老師點名倒黴的多畫了一張作業,快要期中考試學校考勤查的緊,兵荒馬亂熬了一週終於安然度過各門考試。
傅橘從衛生間倒完畫桶出來,唐小婉跟在身邊對着手機一個勁的唉聲嘆氣。
“成績出來了”傅橘問。
“那你嘆什麼氣”
“下午體育課要測八百米”唐小婉
雙手搭在她的肩上,“這簡直就是噩夢女生的噩夢”
“還好吧”傅橘撓撓頭髮,她一點都不發愁。
“你跑的快,能過線當然不愁咯我這種跑不動的得趕緊給自己找條後路。”
“你想要幹嘛”
“喏”唐小婉把手機遞給她看,“朋友圈看到的,八百米替跑,我正聯繫呢。”
傅橘:“靠譜嗎”
“給錢就行,靠譜。”唐小婉加到人了,正和人家商量價錢。
“我是說替跑靠譜嗎要是被老師發現了直接不及格,你可想好了”
“啊”唐小婉有點害怕了,“那麼多人跑,老師應該注意不到我。”
“你說呢”傅橘走進畫室,“她上週才點了你名字,唐小婉同學”
“”
下午的操場,跑道被陽光蒸得炙熱發乾,唐小婉望了一眼,整整兩圈她直髮憷。
傅橘彎下腰做熱身運動,要測試了邊上淨是一對對情侶在那膩膩歪歪的,男的給女的揉肩遞水擋太陽,老師吹哨集合還在撒嬌不想走,非要親一口說我等你。
她實在不理解不就跑個八百米嗎,三四分鐘的事,搞得要上戰場生離死別似的。
唐小婉站在她邊上,“這你就不懂了吧,情趣”
她蹲下仔細繫了一遍鞋帶,“可惜我沒有,不然我也想把男朋友叫來給我加油,省得我沒安全感。哎,你家那位呢”
傅橘綁好頭髮,“用不着,不用他加油我也能跑過。”
二中年年短跑冠軍,可不是白得的。
“嗶”哨聲吹響,全身的神經被喚醒,傅橘嗖的一下率先衝出跑道只留給唐小婉一個瀟灑的背影。
太太特麼快了吧
陸離做完實驗路過操場,他忽然想起來這節課好像是傅橘的體育課,正趴着邊上的護網往裏瞧就見一陣風從面前駛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3分14。”
傅橘聽完老師報完成績,手扇着風,撈起地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一瓶礦泉水突然攔住了去路。
她定睛一看笑了出來,“偶遇我嗎”
陸離把水擰開給她,“你下次跑慢點,你這速度要是吵架了我追着有點費勁。”
“咳咳”傅橘一口水嗆住,半天才緩過氣來,“你就不能不惹我生氣嗎”
“通常是你生氣,我半句話不敢還嘴。”
“”
放屁嘞
汗下去,傅橘把外套穿好,順着回宿舍的方向走,“我天生腿長跑得快沒辦法,以前運動會我年年跑步拿第一的”
陸離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那時,他和她沒有一點交集,就連說一句加油都沒有資格,他只能坐在看臺上,目不轉睛的看她跑完全程,看她第一個衝破紅線。同班的同學都在爲班裏參賽的女生加油,比賽進入高潮他們大聲的吶喊女生的名字,給她加油鼓起,而他混在人羣堆裏小聲喊了一句傅橘加油。
“你知道”傅橘稍顯驚訝,不過很快她就想起,“也是,我高一上學期那會還沒出國呢,運動會誰都能看到。”
“嗯。”陸離點頭回答。
“那你一定不知道那次運動會我跳高的時候不小心扭到腰了,當時人摔在墊子上可疼了”傅橘回想起就是一場悶氣,“謝言那個混蛋半路遇到姜姜喊了他一聲哥就美得找不着北,忘記了誰纔是她親妹妹說好送我去醫務室的,結果最後是我一個人捂着腰可憐兮兮的去找校醫噴的藥”
“我知道。”陸離說。
“你知道”
“對,我知道。”
操場那麼大,我總能一眼就看到你,無論你正在做什麼。
傅橘:“你不會是在我身上裝了攝像頭吧”
陸離:“”
我那時候到還真想呢死盯着你,看你還敢一聲不響的給我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