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坐在車裏,一直呆望着窗外飛逝的風景,喃喃自語道:“我好像見過這些黃葉,很多很多次。”
“因爲咱們家院子裏,就有顆銀杏。”白莊生開着車隨口答道:“你小時候經常在樹下玩呢,回去給你看錄像。”
“恩。”福兮點頭:“我們還住在爸爸那兒嗎”
“是啊,是你說不喜歡新房子,所以婚後也沒搬家,反正他通常喫住在實驗室裏,很少回來的。”白莊生提起父親的語氣總是帶有絲不滿意。
“非常之人,通常要做非常之事,爸爸他爲全人類做出那麼大的貢獻,犧牲掉自己的生活也無可厚非吧,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我相信他是愛你的。”福兮能用來安慰的話不多,畢竟她對白原只剩下個模糊的慈祥印象。
白莊生在握着方向盤的同時,順着後視鏡默默地打量她。
福兮疑惑:“怎麼了”
“知道嗎,以前你就常這麼勸我。”白莊生微笑。
福兮也笑起來:“說明這就是正確的道理呀。”
經過這段難以形容的日子,他們之間終於產生了點美好的融洽。
只是缺失的記憶,就像失去了人生,讓白福兮無法擁抱住感情的所謂真實。
久違的家和舊色的記憶中一模一樣。
磚色的牆壁,寧靜的花園,還有白色的窗櫺和木門。
從車上走下來的福兮難免有些激動,以至於踩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跟鞋一下子摔倒在地。
本在後背箱前收拾東西的白莊生急忙跑過來攙扶:“小心點,早該聽我的話,穿拖鞋就好。”
福兮喫力地站起來,忍住痛笑道:“這真的是我的鞋嗎,我怎麼不會穿呀”
“你上大學以後才偶爾學着穿高跟鞋,每次都磕磕絆絆。”白莊生髮現她膝蓋破皮流血,索性打橫抱起,急急忙忙地衝進屋子裏,邊把福兮放在沙發上邊說:“我去拿醫藥箱。”
福兮點點頭。
可是在白莊生走後,她又忍不住爬了起來,在莫名熟悉的溫馨客廳轉了一圈,而後毫無意識地走進了廚房裏。
真的是窗明几淨,閃亮的案臺和廚具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福兮停在冰箱旁邊,望着上面五顏六色的冰箱貼,和兩個人在各種不同地方的旅行合影,難免魂不守舍。
“都是從前拍的。”白莊生很快追了過來,指了指其中一張在夜色帳篷邊的拍立得照,微笑道:“這是你的高中畢業旅行,我們一起去日本看螢火蟲,在深林裏野營。”
照片上的福兮瘦瘦小小,依偎在他身邊,是乖巧可愛的模樣。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福兮伸手把它拿到手裏。
“來,幫你消消毒,然後給你做飯。”白莊生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追問道:“你想喫什麼告訴我就好,我早餐讓超市送了很多食材,都是你喜歡的。”
“都可以,你做的飯很好喫。”福兮握着那張照片,望着他乾淨的臉和優美的長睫毛,有些不安於眼前的幾近於完美的幸福,同時又有些痛恨自己,爲什麼之前就連愛着一個人的感覺,都可以糊里糊塗地忘記。
少女福兮披着毯子坐在帳篷旁邊,認真地欣賞着自己夢寐以求的美景,心中平靜而快樂。
“這裏溼氣重,而且蚊蟲很多。”白莊生忽然靠近,在她身邊噴了些驅蟲液。
“莊生哥哥,謝謝你從美國回來陪我畢業旅行,你一定很忙吧”福兮擡起頭,眉眼年輕到無需裝飾就可愛動人。
“怎麼幾個月不見,這麼客氣了”白莊生笑着坐在旁邊:“我本來就答應你了,當然要做到。”
“你答應我的事全部都會做到嗎”福兮問道。
莊生點點頭:“當然。”
福兮頓時露出狡黠的酒窩:“那你總說,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也會做到嗎”
白莊生挑眉:“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他們都說,你在外面交女朋友了。”福兮眨眨眼。
“怎麼可能,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心情。”白莊生立刻否認,並且語氣真誠。
“恩”福兮頷首。
“小孩子,少道聽途說,胡思亂想。”莊生摸摸她的頭髮。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十八歲了。”福兮拉開哥哥的手腕。
白莊生無奈:“好,你是大孩子。”
“纔不是。”福兮忽然有點生氣,瞪了他兩眼,竟然傾身親了下他的脣。
空氣一時間有點凝固。
兩個人雖沒有血緣關係,但畢竟青梅竹馬地長大。
“我說過,我喜歡你,你要是害怕就不要再見我,你現在回來見我、還陪我出來玩,就是不怕啦”福兮勇敢地追尋答案。
“我怎麼會怕你”白莊生側開頭:“可你是我妹妹。”
“哦,所以我交男朋友,我給你找個妹夫,你也覺得沒什麼吧”福兮賭氣地抱住膝蓋。
白莊生沉默片刻:“不可能沒什麼。”
“我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我不會和別人在一起的,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要一個人生活。”福兮喃喃道。
溫熱的吻再一次落在她的脣邊,比起剛剛的魯莽觸碰,或許此刻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夜色、螢火、涼風。
還有十八歲的夏天。
福兮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吃了口白莊生精心煮的粥,忽然間流下了眼淚。
正在旁邊切蘋果的莊生很擔憂,立刻拿起面巾紙幫她擦拭:“怎麼了,是不是一下子回到這裏,很多事想不起來,所以覺得很害怕”
福兮搖着頭,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覺,索性伸手擁抱住了他。
白莊生身子微僵,而後輕笑:“別哭了,這幾天我都會陪你的,看到你哭是我最難以忍受的事。”
“我覺得好不真實,我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人生,這麼好的回憶,還有這麼好的你”福兮哽咽着說:“可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怎麼會忘記你呢,我一點都不想忘記你真希望能把過去全部都想起來我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丟了”
“當然是真的,可我沒你說得那麼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白莊生扶正她的肩膀,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自己的眼眶卻有點發紅:“阿福,你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