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醒來 >第8章
    醫院的健身房比商用場所冷清很多,只偶爾有些重傷剛愈的病人在護士的陪同下來複健,都是很虛弱小心的模樣。

    窗外的陽光微暖,福兮坐在窗臺邊凝望着着白莊生慢跑,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汗水在肌肉上流淌的模樣,叫平時總是斯文嚴肅的哥哥顯得有點陌生。

    福兮又安靜地瞧了會兒,才低頭給馬璐發短信:“最近還好嗎,藍衫有沒有再爲難你”

    “很好我換了新工作:她當時只是爲了找你才搞我,現在當然不理我啦,倒是跟我爸他們混的很熟,反正如此一來白莊生肯定不願意娶她,一切向錢看唄。”馬璐噼裏啪啦打字的態度十分符合她的性格。

    福兮稍微安心,在屏幕上慢慢打下“我要結婚了”幾個字,又慢慢刪除。

    畢竟幾年前馬璐是很迷莊生哥哥的,現在聽到這消息,未必全都是開心和祝福的心情吧

    正猶豫的功夫,又傳來新消息:“你在日本還習慣嗎,白莊生恢復正常了”

    “嗯,我很好。”福兮如此回答。

    “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就聯繫我,時間空閒我會去看你的,現在這樣真是太好了,你唯一需要的就是注意身體。”馬璐如此囑咐完,就沒再繼續交談。

    福兮抱着手機發起呆,側頭望着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望着那清瘦的臉和脖子上的傷,不曉得那人工心臟有沒有戲,接下來又能陪哥哥多久。

    “怎麼,無聊了”

    一隻大手附上她的短髮。

    福兮擡頭望向白莊生深邃的眼睛,露出微笑:“沒有呀,在和璐璐聊天。”

    白莊生用白毛巾擦了擦汗,坐在她身邊:“抱歉,在日本沒有什麼親朋友好友,沒辦法辦盛大的婚禮,如果你想邀請她過來”

    “不用啦。”福兮靦腆地說:“不想要婚禮,總覺得站在大家面前心裏很有壓力呢,和你在一起就好,也不用暴露自己沒什麼朋友的事實。”

    “都怪我。”白莊生嘆息。

    “嗯”福兮疑惑。

    “佔有慾太強,不想把阿福分享給其他人,才把你身邊的小朋友都趕走。”白莊生似乎想起了她成長過程中的很多細節,眼神平靜而哀傷:“所以阿福身體不好,也是上帝懲罰我不準再霸佔你太多時間吧。”

    聽到這些話,福兮不禁笑出來:“怎麼這樣講,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白莊生抓開汗溼的髮絲,露出逛街的額頭:“爲什麼不像”

    “你那麼理性,不會迷信的。”福兮拖着下巴說道。

    “活得越久,就會越發覺得理性解釋不了的東西越多。”白莊生動了下嘴角:“不說這個了,明天就搬去大學裏住,還有什麼沒準備的嗎”

    福兮望向門口鐵骨錚錚的幾個保鏢,說:“沒什麼,就希望別再麻煩你媽媽了。”

    大兒子的過度客氣與獨立讓秦思海有點傷心,她不顧老公的阻撓,次日大早晨便來送行,站在小院門口難過地說道:“莊生,媽媽真的怕你再遇到危險,你也不要再拿自己做實驗,好嗎”

    “放心吧,我懂得懂得如何料理生活,這些日子叨擾了。”白莊生依舊客客氣氣,扶着阿福先坐進高橋木派來的車子裏,關上門後才冷下臉:“如有機會,我會報答的。”

    “你明知道講這話會讓媽難過,就不能別再裝腔作勢嗎”陳西在旁邊口無遮攔。

    秦思海生氣:“你閉嘴”

    白莊生看向這個從前素未謀面的弟弟,忽然冷笑:“以後,請你不要再出現在阿福面前。”

    “我”陳西對他毫無遮掩的敵意表示無語。

    白莊生說:“她對虛擬機一無所知,你多問也沒用。”

    “真的嗎,阿福也進過虛擬機吧”陳西眉飛色舞地講:“她身上有着和你一樣的小傷口,我偷看到了,那是幹什麼用的,連接線路”

    白莊生陷入沉默。

    秦思海感覺自己教子無方而丟臉的生氣:“阿西,你別再胡言亂語了,哥哥的工作和你沒什麼關係。”

    “我也是好心。”陳西在旁邊切了聲。

    “我走了,以後會很忙,也許沒什麼機會再見面。”白莊生這般講完,便要上車。

    “孩子。”秦思海忍不住叫住他,挽住自己已然泛白的髮絲,輕聲道:“媽媽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離婚沒帶你走。”

    “是嗎,那時我還很小,已經記不得了。”白莊生淡漠地回答後,立刻坐進車裏。

    秦思海聽着油門漸漸啓動的聲音,不禁無聲地哭泣。

    陳西立刻在旁邊扶住她,卻笑眯眯的望向絕塵而去的轎車,問道:“媽,你說哥哥來日本,是爲了躲避圖靈集團,對嗎”

    “不要讓我發現你做對不起莊生的事。”秦思海皺起眉頭:“你比他幸福多了”

    高橋木所安排的住所是校內一間極爲現代的高層公寓,在人炸的東京,裏面寬敞的複式結構已經極爲奢侈了。

    福兮進門口稍微疊過幾件衣服,便頭暈地躺倒在大牀上,無奈地說:“我先睡會兒”

    因爲整間屋子有着全套的軟件管理,白莊生自然要檢查安全,正抱着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時聽到這話,立刻湊過來問:“不舒服嗎”

    福兮的臉色有些蒼白,微笑搖頭。

    上一次的心臟手術醫生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再需要急救,也許倒在手術檯上就是死期。

    白莊生滿眼憂色,慢慢躺在旁邊,像從前那樣溫柔地抱着她、輕拍她的後背:“我陪着你,睡吧。”

    福兮的睫毛很長,微微顫抖的樣子很像商店裏的洋娃娃。

    事已至此,她再不會爲前路和死亡失控,所以語氣分外平靜,掏心掏肺:“哥,我愛你,我這輩子夠幸運了。”

    白莊生的五臟六腑都要抽成一團,手指發顫地碰上她的臉,溫柔地說:“等真的過了一輩子,再說這種話吧。”

    福兮微笑。

    “我在研究所給你找了個輕鬆的工作,我們每天一起上班好不好”白莊生問:“你要是自己在家,我會心神不寧,什麼都做不下去。”

    “嗯。”福兮閉上眸子答應。

    “老婆。”白莊生忽然叫道。

    福兮滿臉訝異,重新望向他。

    “等到週末拿到結婚證,我就可以這樣叫你了。”白莊生伸手把她擁在懷裏:“這回是真的,開心嗎”

    “只要是跟你有關,真的假的我都開心。”福兮如此回答,便禁不住睡神的誘惑,慢慢地陷入夢鄉深處。

    白莊生仍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她的後背,輕聲自語:“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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