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徒單貞正率三萬鐵騎爲金軍前方,星夜追趕黑旗軍。
“徒單勃極烈,是否在此地暫歇,等待後面的隊伍啊?”阿速離味見追擊速度過快,已經與後面其他追擊隊伍脫節了,於是擔憂的問道。
金軍也並不是所有兵馬都是騎卒,也有步卒,一般來說,金籤軍所得漢人幾乎均編入了步卒隊伍,金軍騎兵追擊的當然快,可步卒速度就要慢得多了。
“阿速千戶,如此賊軍,簡直是不堪一擊。”徒單貞答道:“如此我等還擔心什麼?本將知道你的意思,是擔心賊軍埋伏,不過此等賊軍,就算十面埋伏,我又有何懼?”
此前不久,徒單貞就率部追上了黑旗軍,並全力攻擊,黑旗軍看起來士氣渙散,可以說不堪一擊,一擊則潰,可黑旗軍卻是死而不僵,死撐着向南逃竄,就像一團棉花糖般的死死拖着金軍,金軍無論用什麼辦法,均不能將其一鼓而殲,徒單貞只好拼命催促金軍,力求全殲此股斷後的黑旗軍騎兵。
傳說黑旗軍乃是支強悍的軍隊,百戰百勝,天下無敵,目前看來也不過如此,徒單貞心中暗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什麼天下強軍?與宋軍沒兩樣啊,甚至還不如宋軍。
徒單貞不瞭解黑旗軍,不瞭解趙忠信,可阿速離味卻是知道的,十餘年之間阿速離味雖未與黑旗軍交手,可十餘年前的往事,阿速離味可是歷歷在目,黑旗軍的強悍,趙忠信的狡猾如狐,阿速離味至死難忘。
此時金軍之中盛傳趙忠信已經中毒死去,對此阿速離味是打死都不信的,除非親眼所見。那傢伙完全是隻蟑螂又似是隻貓,而貓有九條命,九命貓哪有這麼輕易中毒而死?
於是阿速離味還是苦苦勸道:“徒單勃極烈,萬不可掉以輕心啊,此次黑旗軍退兵太過蹊蹺,不得不讓人產生疑心啊。”
徒單貞聞言怒道:“哪裏有那麼多的蹊蹺?懷疑?難道陛下你還不信嗎?違抗聖命,我看你有幾顆腦袋?還不快追?”
怪不得阿速離味十餘年間官職得不到升遷,仍是金軍一名千戶,徒單貞心中暗暗不齒,大功就在眼前,他居然不會把握,此時若追殺黑旗軍,甚至直接攻取臨安,豈不是大功一件?封王是最起碼的。
三十多年前自己祖輩、父輩攻取汴京的輝煌眼看就要在此時重現了,徒單貞眼前彷彿出現了一羣羣脫光衣服的美人,一座座小山似的金銀珠寶,當然最漂亮的江南美人還是要先獻於陛下的,如坊間傳說天下第一美人,宋皇帝趙構的劉貴妃。
徒單貞舔了舔嘴脣,拼命催促各部縱馬疾馳,恨不得一口氣殺到臨安城下。
萬馬奔騰,捲起了鋪天蓋地的塵土,三萬餘鐵騎趟過一條小溪,水花四濺,似乎是將溪水都踏出了河溝。
正當金軍鐵騎趟過一條小溪,稍作歇息之時,周圍丘陵之中忽然傳出三聲炮聲。
炮聲過後,就是一陣震天的戰鼓之聲與低沉的號角聲,急促的鼓點就似敲在金軍心臟一般,低沉的號角聲直欲將金軍心臟吹出胸腔。
在鼓號聲中,在陰暗多雲的天空之下,金軍正前方忽然出現了三個巨大的方陣,六萬黑衣甲士組成的巨大方陣慢慢向金軍前鋒壓了過來,如烏雲蓋頂般的,距離金軍一箭之地,方陣停止了腳步。
黑旗軍中間方陣之中還有二十餘頭巨大的戰象,渾身都是鐵甲的戰象高大的背上,還有一副象輿,象輿中有四五名黑旗軍甲士,此爲安南戰象,由黑旗軍伏波軍副統制阮如湘指揮。
此時受驚的金軍均勒住了戰馬,胯下戰馬見到巨象受驚,均是發出一陣不安的響鼻聲,甚至一些戰馬已經四蹄發軟,跪在了地上,金軍隊伍也是有些慌亂,騷動不已。
此時又是一聲炮響,黑旗軍中軍方陣之前的甲士如潮水般的向兩側分開,閃出了一條道路。
一匹比金軍所有戰馬都要神俊許多的紅色戰馬越陣而出,馬上坐着一名金盔金甲、顎下一尺長鬚的黑旗軍統帥勒住了戰馬,大聲說道:“趙忠信在此,完顏亮何在?”
聲音中氣十足,許多金軍都聽見了。
衆金軍聞言均是大驚失色,不是說趙忠信毒發身亡了嗎?爲何出現在了此處?
阿速離味暗歎了口氣,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嗎?老冤家重新現身,就表明了金軍已經中了趙忠信詐死之計了。
並且對方是有備而來,金軍前途堪憂!
“阿速千戶,此人是賊首趙忠信嗎?”徒單貞催馬上前問道。
阿速離味死死的盯着趙忠信,緩緩的說道:“是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當年阿速離味與趙忠信的恩怨此時瞬間就涌上了心頭,當年阿速離味的父親就是死在黑旗軍的前身破虜軍手上,此仇不共戴天,不過阿速離味此時猛然細想,當年趙忠信只不過是破虜軍之中的一名小卒,破虜軍攻破阿速莊,斬殺其父,其實與趙忠信的關係並不大,阿速離味與趙忠信之間其實並無深仇大恨,並且阿速離味手上就未沾漢人的鮮血嗎?不但手上有血,而且是沾滿了鮮血,當年金軍剿滅破虜軍黎擇軍所部,阿速離味也是參與其中的。
徒單貞點點頭催馬上前,徒單貞其實心中並不是很慌張,黑旗軍如何?趙忠信又如何?難道他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金軍對宋軍作戰的輝煌歷史,早已麻痹了許多金兵,包括徒單貞,金軍包括徒單貞在內心根本是瞧不起宋軍的,瞧不起懦弱的南人,金軍對宋軍作戰一直有着巨大的心理優勢的,除了舟師。
“大膽逆賊,竟敢直呼陛下姓名,快快下馬受降,饒你一條狗命,不但如此,本將還可稟明陛下,授你官職。”徒單貞催馬上前大聲呵斥趙忠信道。
趙忠信看了一眼徒單貞,未說一句話,隨後轉身縱馬疾馳,拔出腰間寶劍,在黑旗軍甲士長槊之上不停的碰撞,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將士們”趙忠信大聲吼道:“我大宋黑旗軍英勇的兒郎們,金人,對,就是對面的金人數十年以來將我等視做豬狗,他們燒燬我們的房屋,劫掠我們的財物,姦淫我們的女人,將我等像奴僕一樣般的驅使,他們不但奴役漢人,契丹、蒙古、渤海等等均是受其奴役,本王此前聽聞,金完顏亮在出兵之前,還殺了無數漢人祭旗,他們將我們當作了什麼?我們不是豬,不是狗,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人,我們決不受其驅使,決不跪地求饒,決不做其奴才。”
完顏亮在揮軍南下之前,殺了不少被擄到金地的原北宋皇族之人祭旗出征,此事天下皆知。
“決不!決不!決不!”六萬黑旗軍將士怒發如狂,齊聲吶喊,聲音如山呼海嘯般的,直衝雲霄。
此時的黑旗軍構成是以漢人爲主了,以廣南之地的漢人爲主,因此此時衆黑旗軍心中均是異常憤怒,恨不得將金兵一個個活活咬死。
趙忠信拍了拍閃電的脖子,閃電前蹄揚起,人立起來,大聲嘶鳴了一聲,趙忠信揮舞着寶劍大聲說道:“長久以來,金人認爲他們一人就能打我十人,他們十人就能打我一百人,他們人馬過萬,就天下無敵了。”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趙忠信揮劍指着金軍大聲說道:“這個歷史將在今日改變,歷史將由我,由你,由你們重新書寫。”
閃電又一次人立起來,趙忠信揮劍大聲吼道:“將士們,死戰!死戰!死戰!”
“死戰!死戰!死戰!”衆黑旗軍將士揮刀大吼,直欲掀翻厚厚的陰雲。
“殺虜!殺虜!殺虜!”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黑旗軍六萬甲士大聲唱着軍歌,大踏步向已經向黑旗軍發出衝擊的金軍鐵騎迎了上去。
勇士帶甲沙場死,雄軀不倒拄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