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較爲冷清的桐廬縣縣衙,此時忽然來了兩百餘名大漢,這些大漢均是大宋皇城司院子打扮,頭戴黑帽,身穿紅衣,腰挎虎紋腰刀。
兩百餘名皇城司院子進了縣衙之後,二話不說就向縣衙牢獄闖去。
縣衙中人根本不敢阻攔,皇城司之人豈是他們能攔住的?他們又怎敢阻攔?
桐廬縣堂尊謝鱟被這些人拎去問話,至今未回,這個事情許多人都是知道的。
縣衙牢頭打開牢門之後,趙達旺按刀當先走了進去。
昏暗的牢房之中,趙達旺看着兩側被關押的許多面黃肌瘦的人犯,皺眉問道:“他們是什麼人?爲何被關押?”
“回老爺的話。。。他們。。他們都是刁民。。”牢頭吞吞吐吐的答道。
“老爺,我們都是被冤枉的。”
“青天大老爺,我等均是普通農戶,請老爺爲小民做主啊。”
趙達旺欲再問之時,忽然兩側人犯發出一陣騷動,衆人紛紛擠到門口,雙手伸在外面,拼命大聲呼喊道。
“快說”趙達旺見狀怒喝道:“他們到底是何人?爲何被關押?”
“這。。。他們。。。”牢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說是吧?不說本官讓你將這裏所有刑具都嘗一遍。”趙達旺冷冷的說道。
牢頭聞言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哭到:“老爺,此事與小的無干啊,都是堂尊老爺命小的們乾的啊,大老爺饒命啊。”
“呸,孬種。”趙達旺面無表情的下令道:“將縣衙之人全部拿下問話,其家人也全部拿下,將人犯都放出來,仔細問話,你們幾個去找找冉縣尉。”
儂析、趙達旺、孫敏修等人拿住了一個桐廬縣衙役,細細盤問後,才知道原來桐廬縣縣尉冉彪根本沒跑,而是被謝鱟關在了桐廬縣牢房之中,因此趙達旺才親自帶人趕到了桐廬縣牢房,欲找到冉彪。
事情到了此時,趙達旺豈能不知道桐廬縣之中肯定有鬼?因而趙達旺下令將桐廬縣上下人等全部拿下問話。
若依照一般程序,就算明知桐廬縣知縣謝鱟有問題,也不能說抓就抓的,必須經過彈劾、免官、勘磨等一系列手續才能抓一名朝廷命官,但趙達旺身居皇城司提點、提舉詔獄公事等職,因而只要發現有疑點之人,可以不通過刑部、大理寺,可以直接拿人。
衆皇城司院子齊聲應了一聲,隨後撥出腰刀、取出鎖鏈,向着縣衙之人撲去,桐廬縣衙上下頓時雞飛狗跳、亂成了一鍋粥。
“找到了冉縣尉,找到了冉縣尉。”正在此時,一些皇城司院子喊道。
隨後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冉彪被院子們從一間密室之中架了出來。
。。。。。
“你就是桐廬縣縣尉冉彪?”儂析看着渾身都是創傷的冉彪,皺眉問道。
冉彪點點頭,看着儂析問道:“你又是何人?”
“這是刑部侍郎儂析儂相公。”一名刑部胥吏答道。
“能給些喫喝嗎?”冉彪隨後問道。
冉彪,紹興十二年武舉殿試第四名,其後實綬靜江府靈川縣縣尉,十年之後,冉彪仍是縣尉,並且換了幾個地方了,官職沒有得到半點升遷,原因就是冉彪太過忠直,忠直的有些不近人情,與官場之人,無論上下均是格格不入,被官場之人戲稱爲直彪。
“聽說你在嚴陵山慘案發生當天就去過那裏,可有此事?”儂析見冉彪恢復了些精神後問道。
冉彪點頭道:“確有此事。”
“發現了什麼嗎?”儂析接着問道。
“確實有所發現,不過下官爲何要對你說?”冉彪反問道。
“你。。。”儂析哭笑不得的問道:“爲何不能說於本官?本官可是朝廷下旨前來此處,徹查此案的,耽擱了大事,該當何罪?”
“下官怎知你與他們是不是一丘之貉?下官不相信你。”冉彪緩緩的說道。
“與何人是一丘之貉?”儂析接着問道:“你爲何不信本官?你難道不是我等從獄中救出來的嗎?再晚幾日,你也許就。。。”
冉彪聞言嘆了口氣道:“諸位上差救下官出獄,下官感激之至,可茲事體大,下官實在是不敢開口,除非下官見到陛下的旨意,才能告訴你們實情。”
儂析點點頭,儂析等人到了睦州之中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從這是事情也能看出此事肯定不小,其背後之人也肯定是來頭不小。
儂析想了想後,取出聖旨,展開後對冉彪說道:“看清楚了嗎?旨意已經很清楚了,無論涉及到什麼人,都必須嚴查。”
衆人聞言均是面面相覷,半響沒有做聲,儂析等人剛開始均以爲最多隻是涉及到皇親國戚,可萬萬沒有料到此事居然涉及到。。。
儂析看了看趙達旺,又看了看孫敏修,再看了看杜莘老。
“拿人”趙達旺恨恨的說道。
“不可,目前證據仍是不足。”孫敏修聞言連忙說道:“目前我等仍需找到埋屍之地,收集證據,捉拿兇手,待證據確鑿,再快馬急報朝廷,請得聖旨。”
“如此甚好。”杜莘老點頭道:“我等就此分頭行事吧,此事不可耽擱了。”
。。。。。
臨安皇宮之內,趙忠信正看着一些已經批紅過的奏本。
“嗯,不錯,倩兒你此事處置的甚爲妥當。”趙忠信看完沈衝的奏本說道。
沈衝的奏本除了要求戶部撥錢打製軍械、戰船,研製最新軍械之外,還要求撥錢一百萬緡整修臨安皇宮,可張倩卻給駁回了,並加以批註,內容就是不需要整修皇宮,並將此一百萬緡撥給了研新監。
此使得趙忠信異常滿意。
臨安皇宮雖然不大,但住自己一家人已經綽綽有餘了,至於一些地方年久失修,只需稍稍修補一下即可,完全沒有必要將大量的金錢浪費在此事之上,目前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西北、開封等地均是無底洞,打製軍械、安置老卒、訓練新軍等等哪樣不要錢?
趙忠信自出道那日起,就與錢結下了不解之緣。。。
張倩深知國事的艱難,此使得趙忠信心中還是滿意的。
張倩聞言輕笑道:“官家,其實這並不是臣妾的主意,是文兒說的。”
“嗯?文兒?他還如此年幼,能有此番見識?”趙忠信詫異的問道。
“官家,臣妾有時候想聽聽文兒的見解,於是就給他看了一些奏本,請官家恕罪。”張倩隨後說說道。
“無妨”趙忠信點點頭,揮手讓趙孝文過來後,說道:“來,文兒,坐在爹身邊來。”
趙孝文心中有些畏懼趙忠信,聞言規規矩矩的跪坐在了趙忠信身邊,同時還看了看張倩。
趙忠信見趙孝文的神情,心中暗歎了一口氣,趙忠信與趙孝文相處的時間很少,趙孝文出生後,趙忠信就常年或出征在外,或處置政務,父子二人見面的機會都很少,趙孝文對自己有些生疏也是難免的。
趙忠信拍了拍趙孝文單薄的肩膀後,微笑道:“文兒,你給爹說說當時你是怎麼想的?”
趙孝文聞言答道:“爹爹,孩兒聽爹爹曾經說過,治國如同治家,勤儉持家,方能細水長流,同時孩兒當時想起了杜工部的一首詩。”
趙忠信聞言微笑的問道:“哪首詩?不妨背來聽聽。”
“嗯。。。”趙孝文想了想後說道:“嗯。。。是茅屋爲秋風所破歌。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南村羣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爲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脣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裏裂。牀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溼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趙孝文聲音幼稚,但吐詞異常清晰,並且非常連貫,一聽就知道是對此詩是異常熟悉的。
“爹爹,孩兒每當讀到這首詩,就悽然淚下,百姓們生活艱難,我等錦衣玉食,難道還不知足嗎?”趙孝文隨後說道。
趙忠信聽完後嘆道:“吾兒真是仁厚之人啊!”
“爲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趙忠信隨後取過一本奏章後說道:“對於如此坑害百姓之人,當殺之,不但當殺,當應誅其九族。”
張倩與趙孝文聞言嚇了一跳,張倩連忙取過此本奏章,只見封面之上寫着“臣儂析謹奏”五個字。
“儂析?”張倩問道:“睦州一事有結果了?”
趙忠信點頭道:“有結果了,內外勾結,爲了一己之私利,居然假冒強匪,殺害了一百餘百姓,如此傷天害理,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