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又能怪誰呢整個國家的教育現狀都是如此,帝都昌河區的每一位家長都絞盡了腦汁擠破了頭,整天四處的求爺爺告奶奶,就只爲了把自家的孩子也塞進這個黑箱子裏去
根據白玲的指引,解璇小心翼翼的爬上了一層層的樓梯,並最終站在了一個掛着紅牌的“高三實驗班”門前,使勁敲響了這扇實木的厚重木門。
“進。”從門內傳出的模糊迴應和這所學校一樣的冰冷和淡漠,但白玲似乎早已習慣屋中主人的語氣,絲毫不以爲意的拉着解璇推門而入。
一踏入辦公室,解璇就十分驚訝的環顧了一下室內的陳設:象牙白色的真皮會客沙發,鑲着大理石桌面的低矮茶几,暗色的茶盤上擺着一套精緻的紫砂壺茶具,旁邊還立着一架樣式古樸的紅木書櫃對於一間班主任辦公室而言,這樣的佈置已經堪稱奢華,昌河一中對這位“實驗班”班主任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
“白玲,你來這兒幹什麼”一位坐在亮色老闆桌後面的中年女老師斜着頭不停的掃視着解璇,語氣頗爲不耐的問道:“你又是誰”
白玲替解璇說明了來意。
“你是倪鵬的堂姐”在說明來意後,中年女老師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目光中的懷疑之色毫不遮掩:“剛從美國回來的”
“是呀是呀,倪小姐剛從美國回來,今天就是爲倪鵬的事情而來的”輕挽着解璇手臂的白玲頗爲活潑的搶先回答道:“倪小姐還是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的高材生呢”
“我可沒問你,白玲,我是在問她。”中年女老師十分不禮貌的打斷了白玲的介紹,重新盯着解璇問道:“你是倪鵬的堂姐剛從美國回來的”
“是。”解璇輕點額頭,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初次見面,你好。”
三問三答之後,這位中年女老師才示意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這兩位女士進來坐下。
這位呆萌到過分的白玲好像並沒有受到對方態度的影響,她在坐上沙發之後甚至還朝着人家做了一個鬼臉,之後便大大咧咧的翹起了二郎腿,對人家遞來的微怒目光視而不見。而解璇早已經歷過無數的大風大浪和生死考驗,當然也不會因爲這位班主任此時所表露出的懷疑態度而心懷忐忑,她依舊在臉上保持着一抹淡雅迷人的微笑,先是以完美無缺的淑女風度優雅而舒緩的坐到了沙發上,之後便開始擡頭觀察那位中年女老師的儀容外貌,從平順柔和的視線中看不出一絲的負面情緒。
這位中年女老師年齡不到五十歲,中等個頭,身材微胖,臉頰豐潤,鼻樑上架着一副昂貴的玳瑁眼鏡,炯炯有神的雙眼透着似乎足以刺穿一切銳利目光,嚴肅而刻板的面龐不怒自威,加上此時露出的慍怒表情,足以被稱爲是冷麪閻羅的標準模板。
“白玲,你去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到學校還敢穿成這樣,哪裏還像個老師”還沒等解璇出聲詢問,對方居然直接把矛頭對準了一副吊兒郎當樣的白玲。
“哪有啦宋姨”白玲卻擺出了一副乖乖女的撒嬌模樣:“別的老師都說我這麼穿好看呢”
“好好好,宋老師阿姨”古靈精怪的白玲又做了個鬼臉,之後還想繼續強自辯解,卻又一次被她的宋老師阿姨給打斷了。
“就算是爲了好看,你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別整天吊兒郎當的”宋老師批評完白玲,又把視線對準了默然不語的解璇道:“你看看人家倪小姐,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這才叫真女人真性感,你這翹着二郎腿算什麼,小太妹嗎”
解璇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坐姿居然也成了宋老師教育自己後生的教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的開口中斷了二人的談話,再次向對方表明自己的來意,並隱隱透露了自己在趕時間,沒空聽這兩位嘰嘰喳喳和喋喋不休。
提到倪鵬,宋老師的臉上先是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緊接着就又變成了一聲長嘆之後的惋惜,從她娓娓道來的講述中,解璇終於知道了倪鵬墮落至此的真相。
倪鵬出生於一個十分平凡的工人家庭,家境雖算不上富貴也是衣食無憂,作爲家中獨子的他聰明伶俐性格溫和,在父母備至的呵護之下逐漸長大,成爲了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但就在第三學期結束後的寒假中的某一天,他的父母卻突然告訴他,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
“爲什麼”倪鵬在先前的日常生活中從沒有看出什麼端倪,驟然得知這樣的消息便理所應當的問起了爲什麼。
原因其實很簡單,他的父親在許多年以前,就在外面找了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女朋友,也早就和他的母親簽好了離婚協議,原本想等到倪鵬高考結束以後再一起來和他攤牌,可誰料想前段時間一個不小心,父親的那個小女朋友居然懷孕了。
倪鵬痛苦過,哀求過,甚至還找居委會的大媽來調解過,但父母心意已決,反而異口同聲的指責他不懂事,他們爲了倪鵬互相忍讓了對方這麼多年,事到臨頭了這孩子卻依然只顧着自己,甚至完全不願意得替他們二位着想。
不過倪鵬的父母最終還是沒能離婚,就在他們一起駕車前往民政局辦手續的時候,一輛意外失控的側翻的大貨車將他們二人狠狠的交纏到了一起,從此永不分離。
倪鵬得到消息趕往現場的時候,他父母駕駛的那輛小轎車已經被壓成了一方長條狀的鐵餅,他根本無法從這麼一灘骨渣和肉塊中分清哪些是父親的,那些又是母親的,最終只能在法醫的幫助下挑出大部分混在一起燒成了骨灰,裝進一個加大的骨灰盒子裏,找一方墓地埋了。
這真是最殘酷的諷刺,一對多年以來都貌合神離同牀異夢的夫妻,在死亡的時候卻已經完全無法分出彼此,只能相擁在同一方骨灰盒中,共同長眠。
父母的死亡並不代表着事情的結束,倪鵬和肇事司機還有一場賠償官司要打,父親小女朋友的肚子裏還有一個尚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在等着分家產,帝都之外的幾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也在蠢蠢欲動,就在倪鵬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的班主任,解璇面前的這位宋老師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