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這些熟面孔踏進夜總會的迎賓大堂,就立刻會有一名口齒伶俐、態度殷勤服務生將他們請進一部普通的電梯,直接他們帶到夜總會的三樓,一行人到了三樓之後,又會有人指引他們換乘另一部經過改裝的貨梯,豎直向下來在地下三層,最後再穿過一條古典帝王風格狹長走廊,就能看到“新維加斯”的廬山真面目。
那是一座極爲廣闊的地下宮殿,目光所及之處只有紙醉金迷的瘋狂:套着三點式泳衣、腿着黑色漁網襪的兔女郎們腳不沾地的四處端茶送水,一個個累的滿頭大汗;一身白色西裝、手持金屬棒球棍的打手們也走來走去的來回巡邏,並偶爾湊到一起對着場中的某個“常勝將軍”指指點點;靚麗的女荷官穿着熨帖筆挺的深色制服,用戴着白紗手套的纖纖素手嫺熟的發放着一疊疊閃閃發亮的撲克牌;一羣或西裝革履或褲衩背心的賭徒們圍着面前的賭桌,各自拼命的拍手祈禱痛哭歡笑吶喊嚎叫着;一摞摞色彩繽紛的圓形籌碼被拋灑在塑料製成的桌面上,磕碰出叮叮噹噹的脆響;數十位衣着性感的美女佳人如游魚在人潮中來回穿梭,時不時還朝着賭桌上的某些勝利者發出極爲火辣而熱情的邀約,並毫不避諱的將對方打賞過來的小額籌碼塞進自己胸前那件特製的文胸之中
馬西在帝都紮根多年,雖然手底下乾的都是些違法犯罪的下作勾當,但在官面文章上卻從來沒有馬虎和大意過,作爲他的“錢袋”、“老巢”和“心頭肉”,這座建築的上層被他刻意的佈置成了“經營不善”的模樣,並藉此掩人耳目。不過作爲一個從煤老闆身份出道發家的暴發戶,他這一路上走到的實在是太過順風順水,地下世界的刀山血海根本不足以削掉他刻到骨子裏去的虛榮和張揚,於是他在建立這家賭場時,竟然力排衆議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給它起了一個能讓任何正常人都能一眼猜透的通俗名字:“新維加斯”。
他此刻正坐在在“新維加斯”夜總會地下二層的這間大會議室裏,一邊頗爲悠然的深吸着夾在手指中的棕色雪茄煙,一邊透過左側的巨大液晶顯示屏巡視着這方由自己親手建造的、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金碧輝煌的銷金窟,直到看煩了之後才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對着會議桌邊這些頭頭腦腦們詳細的講述了一下將他們緊急召集到此地的前因後果,連後面下令心腹截殺對方的事情也沒有隱藏。
馬西的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理着一頭利落乾淨的短髮,臉型方正,身型健碩,衣着得體,神態穩重,完全不符合煤老闆通用的腦滿腸肥的肉球模板,看上去反而更像是一位身家億萬的成功人士。他在說完後先是將手中的雪茄伸到菸灰缸前磕了幾下,然後又坐直身子繼續說道:“事情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現在你們都各自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聽完他開誠佈公的講述之後,坐在會議桌前的各大頭目們眯眼張嘴表情各異,他們都知道馬西這個時候是擺明了要他們站隊表態,所以都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我倒不這麼看,萬一我們誤會了刀子怎麼辦”坐在他正對面的是負責管賬的後勤頭目,他和刀老哥在西山時就住在一個院裏,兩個人交情頗深,況且他平時就和這個姓黃的不太對付,這會兒見對頭自告奮勇當了出頭鳥,他立刻出言反駁道:“雖然只有刀子一個人回來這事兒是有點可疑,但咱們好歹總得聽聽他怎麼說吧馬哥召集咱們開這個堂會,爲的就是讓刀子回來說清楚自己的事兒,之後咱們纔好判斷他有罪沒罪”
他剛說完自己的看法,桌邊另外幾個和刀老哥關係比較好的頭目們也都立刻應聲附和着,這些傢伙們能坐到這個位子上,哪個不是精的像鬼刀老哥和他們一樣,都是從西山一路跟過來的老兄弟,馬西在今日事了之後,說不定就會藉着這個由頭對他們這幫老傢伙們進行一番血腥的清洗,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他們可不敢憑着這一面之詞就隨隨便便的判了人家的生死,免得以後讓同樣的下場落到自己的頭上。
“呵,回來我瞧他是不敢回來了吧”打手頭目被當面硬嗆了一頓,氣憤之餘也將嗓門的聲調提升了八度:“他估計這會兒早就跑沒影兒了,打電話給馬哥爲的是聲東擊西呢”
這兩個人一槓上,會議室裏頓時亂成了一團,幫腔的、拉架的、拱火的、和稀泥的和做和事老的一股腦全冒了出來,平日裏有利益衝突的幾個小團體立刻開始互相拆臺,你揭我老底我翻你舊賬,一個個都拼命的在馬西的面前說着對方的不是。
馬西卻依然靠在椅背上不動如山,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上演的這出美式民主的活報劇,他知道今天這番討論根本不會出什麼結果,他也根本不怕自己的這幫手下們當着自己的面鬧起來,作爲昌河區的地下之主,他只怕自己的這幫手下兄友弟恭一團和氣。要是讓這幫人擰成一股繩,他這個當老大的屁股也坐不穩當。只要這幫人之間存在着矛盾,他們就會愈加的仰仗自己,求着自己替他們當家做主,這是古代流傳下來的制衡之術,是無可辯駁的帝王之道
這一幫傢伙鬧了半天也沒鬧出個結果,各自覺得疲累之後就慢慢的偃旗息鼓了,可就在馬西想要出聲收拾一下殘局來安撫人心時,一位心腹馬仔顛顛的跑到他的身邊,悄悄附到他的耳邊傳話說,刀老哥帶着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這會兒已經被帶進了通往會議室的電梯了。
“老刀皮已經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女人。老黃,你趕緊吩咐下去,讓裏裏外外的弟兄們都把傢伙事兒拿在手裏,別到時候在陰溝裏翻了船”馬西丟掉手中的半截雪茄,脫掉繃在衣服上的灰色西裝,露出了插在腋下的棕色槍套中的銀白色手槍握把:“我倒要看看老刀皮的那張臭嘴能說出什麼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