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笛站在一棵槐樹下乘涼,遠遠地,他就看到公司門口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果然人和人不一樣。顧清溪穿着最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卻穿出了一種“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氣質。

    雖已出伏,但夏日的炎熱並未消散,邰笛不懂他好好的辦公室不待,偏要出來做什麼。

    系統冷笑道:“他明顯就是在等人。”

    邰笛下意識地問道:“是等我嗎”

    “我可什麼都沒說。”系統道,“是你自作多情。”

    事實證明,邰笛並非自作多情。

    經過昨天的相處,顧清溪對邰笛有很大的好感,本以爲第二天工作就能再次見到他,沒想到邰笛工作太忙,派件派了一上午,一整天都沒和他碰面,更不用提說上幾句話。

    等到中午的時候,大多數同事都去喫飯了,而邰笛還沒有回來。顧清溪沒有邰笛聯繫方式,找不到人,就乾脆到公司門前等他。

    邰笛站着的位置還算醒目,顧清溪一眼就瞧見,他淡淡地對邰笛笑了一笑,就往他的方向走來。

    待顧清溪走近,邰笛盯着他賞心悅目的美色,眼前搖曳過他白晃晃的皮相,無意外地再次感到眩暈,連腳跟都站不穩了。

    “好久不見。”邰笛暈乎乎地說。

    顧清溪好笑地勾了一下嘴角,道:“我們就半天沒見。”

    邰笛掀開眼簾,看了看頭頂的青天,還是清醒不過來,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顧清溪微抿雙脣:“你這樣說,我會想多的。”

    來了,來了,可以用套路了。

    邰笛內心激動不已,按着套路往下走,裝傻道:“想多想什麼”

    “想你是不是,對我有意。”頓了頓,顧清溪還是輕聲說出了口。

    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要是誰誰誰,大概就會說“想你是不是要泡我啊”“想你是不是要上我啊”這種葷話。

    邰笛清咳兩聲,正經道:“你沒有想多,我就是喜”

    第二個最關鍵的字還未落下,邰笛就感到眼前一黑,眩暈加重,身子無意外地歪了下來

    如期而至的疼痛感並未到來。

    邰笛安心地閉上了眼。

    套路刷不了好感,沒事,中暑可以刷。手法不同,效果類似。

    頭很暈,很沉,很難受,全身像被重型拖拉機碾壓一般痛苦。

    可是邰笛還是拼命地睜開眼睛,讓自己清醒起來。他本以爲自己會從醫院醒來,環顧四周,失望地發現顧清溪並沒有把他帶到醫院,而是將他暫時安置在了公司的休息室裏。

    休息室好是好,有清涼的空調,還有軟軟的牀鋪,並且沒有醫院那陣難聞的消毒水味。

    可是他背後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是怎麼回事

    邰笛四面環顧,並未發現顧清溪的身影,內心更加絕望。難道顧清溪把他拋在休息室,自己走人了

    不是吧

    “你在找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邰笛還未來得及想明白這聲線來自於誰,脫口而出道:“顧清溪。”

    回答他的是一聲拖長音的“哦”,且“哦”得此起彼伏,別有深意。

    邰笛看到了站在他牀邊的吳遠,頹唐地抹了把臉。

    吳遠挑眉看他,笑呵呵地說:“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邰笛側過身去,不想理人。

    “別傲嬌嘛。”吳遠快要笑死了,“顧清溪去隔壁飯堂幫你打飯菜了。過五分鐘就能回來。”

    側身後,邰笛發現這個體位不太容易摩擦到背後的傷口,他就懶得再正眼瞧吳遠一眼。

    他把被子往頭頂一掀,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且帶些委屈:“爲什麼我不在醫院”

    吳遠理所當然道:“中暑這點小事,去什麼醫院不就吹吹空調,刮刮痧就好了。”

    刮痧

    怪不得後背那麼疼。

    邰笛黑着臉,道:“誰幫我刮的痧”等小爺好了踹他蛋蛋,踹他個下.體癱瘓。

    “顧清溪啊。”吳遠道。

    “”

    邰笛飛快地詢問系統:“刮痧是不是要掀衣服是不是要看到是不是要摩擦摩擦”

    “是,是,都是。”系統閉了閉眼,自覺命已休矣。

    “太好了”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邰笛喜上眉梢,躲在被子裏偷偷地樂,眼角和嘴角都佈滿燦爛的笑意。

    耳邊傳來腳步聲。

    顧清溪提着飯盒歸來,緩緩道:“我方纔聽到你們提到了我”

    “哦。”吳遠指着被窩道,“這小子好像對你的刮痧手法不滿意。”

    邰笛立刻把綿軟的被子從頭頂掀下來,憋得滿臉通紅,道:“沒有,沒有不滿意。清溪你不要聽他亂說。”

    顧清溪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嗯,我相信你。”

    “”好撩啊。爲什麼隨便一笑都能這樣。

    邰笛沉溺在這溫柔鄉中,醉生夢死。

    顧清溪見狀對吳遠說:“我想和他說幾句話。”

    吳遠早就覺察出自己是個巨大的電燈泡,他求之不得,連忙從休息室溜出去。

    邰笛見顧清溪越走越近,心跳越來越重,微弱地哼聲道:“你怎麼懂刮痧手法的”

    顧清溪把飯盒放在牀頭,道:“因爲我是個醫生啊。”

    “啊”邰笛微微睜大雙眸。

    “我在國外讀的是醫學院。”

    “那你爲什麼要來當個小快遞員”

    “我以爲你知道。”顧清溪道,“我父親是逆風的董事長。”

    這他當然知道啊。但邰笛原以爲顧清溪即便學的不是關乎物流的專業,也應該和管理有關,沒想到是風馬牛不相及的醫學。

    系統翻了個白眼,道:“那是你沒有仔細看資料。”

    “這實在太出乎意料了。”邰笛道。

    顧清溪指了指食盒。那是很普通的食盒,不鏽鋼的三層分格,大街上隨處可見。

    “你猜猜我打了什麼菜。”他凝聲道,“猜到了我告訴你來這裏的原因,猜錯了,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邰笛偷偷問系統,系統卻說:“我纔不幫你作弊。”

    他沒法子,隨便猜了一個:“魚香肉絲”

    會猜這個,完全是因爲他覺得隔壁飯堂,只有這道菜還算可以。

    顧清溪微微搖頭:“錯了。”

    這結果完全在邰笛意想之內,他覺得好喫的菜餚別人也覺得不錯。這道菜一直是熱門,飯點的時候,隊伍可以排到門外去。顧清溪不想排這麼長的隊伍也是人之常情。

    邰笛願賭服輸,瀟灑地說道:“你問吧。”

    “嗯。”顧清溪執着地對上他的雙眸,淡聲道,“我想知道夜卿是誰。”

    “”

    邰笛道:“等等。”

    他緩了幾秒冷靜下來,先對系統興師問罪:“他怎麼知道葉輕的是這個世界產生問題了嗎”

    系統的口吻隱隱透露着不屑,道:“問你自己啊,爲什麼喝醉了什麼都說。”

    原來,是他自己暴露的嗎

    邰笛有些難以接受這一答案,難言地閉了閉雙眸,復而睜開。

    他蜷縮着拳頭,避開顧清溪的視線,略微不自在地回答道:“沒什麼,就我前男友。”

    “嗯。”顧清溪微一頷首,沒有再往下詢問。

    哎這樣就結束了嗎

    顧清溪,真是

    邰笛情不自禁地彎了彎脣角,真是正人君子得要命啊。

    顧清溪垂眸,道:“其實我也騙了你。我幫你打到了魚香肉絲。”

    說罷,他輕輕掀開食盒,兩菜一湯,赫然呈現在面前。

    蒸蛋湯,魚香肉絲,東坡肉。

    這三道菜,簡直可以排上隔壁飯堂的家常菜前三名,份份難打,需要排挺長的隊伍。

    邰笛驚喜道:“你怎麼打到的”

    顧清溪道:“很簡單,因爲我姓顧。”

    “萬惡的資產階級。”邰笛無言以對,化悲憤爲力量,把筷子往這些菜餚上戳去。

    邰笛喫相很好,喫飯速度雖然快,但又與狼吞虎嚥完全不同,倒是有點像小倉鼠一小口、一小口地啃松果。

    他喫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把食不言寢不語貫行徹底。

    喫完飯,邰笛放下筷子,有模有樣地說道:“多謝款待。”

    顧清溪忍不住想伸手摸他頭髮,又覺得這樣實在太失禮,僵硬地收回手,笑道:“不謝。”

    邰笛微微皺眉,對系統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

    系統好心道:“你忘了付錢了。除掉這餐午飯,去喫日本料理的時候,也是他幫你刷的卡。”

    邰笛那時候半醉半醒,早就忘了這茬,經由系統提醒,他纔想起來,對顧清溪提起了此事。

    顧清溪全然不在意,道:“你不用還了。“

    邰笛的目光炯炯有神,大義凜然道:“不行,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顧清溪略一皺眉:“你。”

    邰笛道:“我怎麼了”

    你看起來很想接近我,卻又刻意保持着些隔閡。

    顧清溪偏過側臉,擡眼看了看窗外的風景,眸光深處隱約含着異樣的情緒,喉結微微滾動,這麼溫柔的人,此刻給人的感覺卻有種特別的孤傲。

    他緩緩搖頭,道:“沒什麼。你想還的話,就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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