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笛說的也沒錯。這種窗子的設計,對人類來說有些憋屈,但對不喜陽光的吸血鬼來說,是最好不過。密不通風,一絲絲光線都進不來,白天也如同黑夜,即便是黑夜,連月光也見不到。
魚澀搖頭:“我不怕陽光。”
他身上又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按理說,只要是吸血鬼都會怕陽光啊,否則他們不就無敵了
邰笛奇怪地問:“這怎麼可能啊爲什麼啊”
魚澀說:“我也不太清楚。”
哦,他失憶了。
邰笛還是不信,皺着眉問道:“你是怎麼發現自己不怕陽光的”
“我可以在白天自由行走。”魚澀說。
邰笛又一次不知死活地詢問了系統這個顯而易見的bug。系統卻搖搖頭,說:“這不是bug,原因我也知道,但我不告訴你。”
系統越來越不乖了。自從這個世界以來,他有什麼問題,系統的回答一應就是“我不告訴你”。真是,這樣吊着他好玩嗎
系統當下便讀出了他的心理活動,淡淡地說了句:“好玩啊。”
“”
邰笛心肌梗塞了約兩秒,回過神來,繼續現實中的問題。這房間比當年盧巍囚禁他的老屋子還要破爛,他真想不出有哪個角落可以塞下魚澀這個大活鬼。
要知道吸血鬼的平均身高都在一米九以上,魚澀更是達到了兩米的高度,邰笛和他說話都要仰視着說,擡得脖子都痠疼。而這個屋子的梁不高,也就比兩米多一點,魚澀一進來,整個屋子彷彿再也沒有其他多餘的空間。
邰笛指着這間屋子裏唯一隻屬於他的單人小牀,看起來很心酸地問道:“你要睡在這裏嗎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供你睡覺。”
魚澀問:“你也睡在這裏嗎”
邰笛笑了幾聲,道:“哪能啊。這牀那麼小,給你睡了我還睡哪裏去我再找張棉被隨便鋪在地板上,也能過得去。”
魚澀說:“你睡牀。”
他指了指窗戶邊上的衣帽架,說:“我可以睡那裏。”
“”
邰笛吞了下口水,他不知所措地打量着那衣帽架這是一個鐵製的衣帽架,工藝精湛,花紋華麗,刷成土黃色的漆,是很多年前他母親嫁到這裏來的陪嫁品,早年間,還是挺時尚的一個物件,只不過年數久了,當年那些還算時髦的裝飾現在成了落後的依據,漆也快掉完了,露出它鏽跡斑斑的原貌。
他沒幾件衣服,這衣帽架原來是放在主臥室的,是他繼母嫌看着原配的東西心煩,才把衣帽架原封不動地移到了邰笛的次臥室。
古有小龍女睡鐵絲,今有吸血鬼睡衣帽架。
邰笛怎麼可能不喫驚,他再三詢問魚澀:“你就睡在衣帽架上”
魚澀頷首。
邰笛不信:“那地方要怎麼睡人啊。你別看我讀書少就誆我。”
魚澀笑了笑,道:“你真可愛。”
邰笛面無表情。
魚澀只走了兩三步,便走到了衣帽架邊,背對着邰笛說:“我可以睡給你看。”
只見話音未落,他便把自己真正地縮成一個玻璃雨衣,用腳勾住衣帽架的頂頭,腳朝天,頭朝地,穩穩地倒掛下來。
“”
還真成蝙蝠了。
邰笛湊近他,好奇地問:“這樣睡覺你不會很難受嗎”
魚澀道:“不會。”
邰笛蹲下來,和魚澀保持平視,他的眼睛正巧對準魚澀的眼睛。他一言難盡地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關心地問道:“你的這裏,不會有充血的感覺嗎”
魚澀沒說話,反而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熾熱,目光如火燒一般。
邰笛被看得不太好意思,掩飾地戳了戳他的斗篷,道:“你說話啊。”
魚澀說:“你再湊過來點,我就告訴你答案。”
邰笛哦了一聲,便遵命把臉湊得更近,幾乎已經到臉貼臉的地步。
魚澀親了親邰笛的嘴脣。
“我只有在親你的時候。”他模仿邰笛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這裏,纔會有充血的感覺。”
“”求你別說了。
邰笛漲紅了臉,立馬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牀上,左手拉住掌控燈泡開關的棉線,低着頭說:“好了。我們都不說話了,睡覺了。”
魚澀道:“你不說話,我不會想說話的。”
邰笛又被撩了一下。好氣人啊,說好的攻略呢怎麼總是反被攻略對象攻略
他氣呼呼地拉了一下棉線,便躺進了棉被裏,把棉被往頭上一扯,完全蓋住腦袋,只露出幾根黑髮在枕頭上。
如今已經凌晨五點,邰笛明天還有事情做,他真想睡,也只能睡一個小時不到。
破舊的房間裏,再一次恢復往常的沉寂。
邰笛的呼吸很紊亂,他有點緊張。
而房間裏,真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邰笛一下子便把被子從他的腦袋上扯下,他大口地呼吸着空氣,試探着問道:“魚澀,你睡着了嗎”
回答他的聲音異常清醒。
“沒有。”
邰笛忍不住問道:“你睡覺爲什麼沒有呼吸聲”
魚澀語氣平穩地說道:“很簡單,那是因爲我是鬼啊。”
邰笛飛快地看了眼衣帽架上的怪蝙蝠,他腦補太多,打了個哆嗦,顫抖着嘴皮子說:“你別嚇我我膽子小”
愉悅而沉穩的笑聲從衣帽架上傳來,不難看出,此時他的心情很不錯。魚澀煞有其事地說:“我真是鬼。吸血鬼也是鬼。”
頓了頓,他又喃喃自語道:“成天躺在棺材裏的族類,不是鬼又是什麼”
他們就是一羣生於地獄長於地獄的生物,最陰暗不過,最噁心不過,索性連地獄也容不下他們,便把他們發配到人間來懲罰。他們渴慕着陽光,即便能活好幾萬年,然而在這幾萬年裏,他們都摸不到一點陽光溫熱的邊緣。
吸血鬼沒有呼吸,沒有心。餓了就從棺材裏爬出來尋找食物,饜足後便又躺會棺材像個死人一樣睡過去。
魚澀作爲吸血鬼,驚訝地發現自己能站在陽光底下。
後來,又發現。
他竟然有心。
而牽引着這顆會跳動的心臟的,便是躺在單人牀上的男孩。
邰笛打了個哈欠兒,道:“困了困了。繼續睡吧。”
魚澀低低地應了一聲。
邰笛繼續把被子矇頭上睡覺。
相安無事地過了半個小時,邰笛突然又把被子從頭上扯下,暴躁地說:“我睡不着,我們來聊天吧。”
魚澀低低地笑了一聲。
邰笛看出這是嘲笑,羞憤欲絕,道:“你不能笑我。”
“嗯。不笑。”
說着,魚澀又忍不住笑了幾聲。
邰笛氣炸,惱羞成怒地質問道:“你到底在笑什麼我有那麼好笑嗎”
“你太可愛了。”魚澀實話實說。
“哦。”邰笛腦中的線斷了半秒,隨後唧唧歪歪地嘟囔着說,“我這麼n,怎麼能用可愛來形容,怎麼着,也得是你太帥了,你太厲害了,這種吧。”
系統無臉直視,沉痛地嘆了口氣。爲什麼會有人永遠都看不清自己,沉浸在遙不可及的白日夢裏呢
魚澀見邰笛不說話,主動問:“你要聊什麼”
聊什麼
當然是談天談地談感情啊。
想是這麼想,脫口而出,他便是一句:“我們來聊騷吧。”
魚澀:“”
系統呵呵笑了兩聲,道:“可算是把你的心裏話說出來了。”
魚澀以爲自己聽錯了,可吸血鬼的聽力明明高出常人數百倍。
他不信邪地又問了一遍:“聊什麼”
邰笛憤憤道:“沒什麼”
他最後一次用被子捂住頭,道:“睡吧睡吧。不聊了,睡覺了。”
魚澀被邰笛的喜怒無常折騰得夠嗆,但他實在能無條件包容邰笛的一切無理取鬧,他理解地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還沒過半刻鐘,邰笛又睡不住了,他低低地叫了兩聲:“魚澀”
魚澀不理他。
邰笛來了興致,又壓低聲音喊道:“魚澀。”
魚澀依舊沒理他。
邰笛知道魚澀肯定聽見了,就是裝着不想理他呢。
他扯了扯嘴角,語出驚人道:“魚澀,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們來做.愛吧。”
這次,魚澀的迴應非常快。
他皺着眉頭,匪夷所思地問道:“你說什麼”
邰笛想說的有很多。
一刻值千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聽說吸血鬼不僅力大無窮,在牀上特別能折騰人。而且那傢伙特別大。
系統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以往的幾個世界,他已經覺得邰笛很沒有羞恥心了。特別是上個世界,他一變成人,就是幹那檔子事,生活中除了那檔子事就沒別的了。
它總以爲這個世界沒了吃藥劑變人的契機,邰笛就能消停點,然而事實看來,是系統太天真了。
其實邰笛一說出口,他就挺後悔的了。
邰笛尷尬地掩飾之前所說的話,道:“我剛纔是想說你可以吸我的血。”
魚澀沉默。
邰笛便抓着空隙胡扯,道:“我突然想起來你們吸血鬼好像不能喫人類的食物,吃了身體會不舒服。既然這樣,我可以給你當免費的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