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珩”
她摸到了樓梯口的扶手,扶着停住腳步,衝樓下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但並沒有聽到任何應答。
人不在
都這麼晚了,是和李哥一起出去的嗎
陸喬喬皺了皺眉,心裏頭莫名地在意,既有些擔心,又有幾分害怕。
自從她的雙眼失明以後,每次傅司珩要離開家,都會跟她說一聲再走的,就算她當時正在睡覺,也會特地弄醒她說了纔出門。
雖然這樣有點兒煩人,但後來她想,傅司珩並不知道她能夠通過系統的狀態來獲知他是否在家,所以大概是怕她醒來發現他不在了,又不知道去了哪裏、什麼時候回來,心裏會慌亂無措,纔不厭其煩地做這件事。
可現在,他居然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出去了
到底是多嚴重的事情,才能讓他急成這樣呢
“要下樓”
陸喬喬還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兒,耳邊突然多了一道低沉的男聲,離得極近,溫熱的氣息曖昧地掃過後耳廓,她立刻怕癢地往另一側縮去,剛被觸碰過的身體好像對他自帶記憶似的,某種異樣的騷動又隱隱有冒頭的趨勢。
“額,那個”她不着痕跡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無意地擡手撫上自己的耳後,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像在掩飾什麼一般,“就是口渴了,想下樓喝杯水”
傅司珩淡淡垂眸看她,將她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但也沒戳破,只上前半步到她身側並肩站着,道:“那就走吧。”
“哦,好。”陸喬喬應了一聲,然後習慣性伸手往旁邊人臂彎繞去,如同之前無數次挎着他的手臂走一樣,自然得直到她走完了樓梯,聽見男人若有似無的輕笑,才察覺自己居然又把他的手臂抱得那麼緊頓時抽回手來,氣惱地撇了撇嘴。
剛纔差點兒就被他那個那個了,要不是因爲有話想問,她現在就不該再搭理這個不要臉的壞蛋,最好連半個正眼都不給他,直接對他視而不見,哼
不對,自打失明之後,她好像一直都在對他“視而不見”了。:
“不要我扶”傅司珩看着她一副糾結得不得了的表情,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俯身問道,“是想要我抱你過去嗎”
“纔不是”
想到剛纔就是被他抱着走,纔會莫名其妙被撲倒在牀上,還幹了後續的種種不可描述之事,陸喬喬表示,她再信這個男人的話就是傻子,於是毫不猶豫便拒絕了。
可放了傅司珩的手,她一個人又走不好路了,明明到正對樓梯口的沙發前只有幾步距離,還能被茶几角給拌了一下,要不是身後的男人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腰,估計就直接一頭栽進茶几腳下的垃圾桶裏了。
“看不見還什麼逞強”傅司珩摟着她往沙發上一放,讓她好好坐着別動,“要是把腦袋摔壞了,我可不養你。”
陸喬喬在心裏“呸”了一聲,扭頭道:“誰說要你養了不要臉。”
說完又覺得這兩句話怪怪的他說得怪怪的,她也回得怪怪的,而且特別像電視劇的某個經典表白橋段
還沒等她想到臺詞的原話,便感覺面前有風略過,忙伸手一抓,恰好拉住了男人垂在身側的手。
“你要去哪兒”
傅司珩看了眼被她下意識握緊的手,柔軟的掌心貼在他的指尖上,泛着微微的涼意,是比平常更加依賴的模樣,眸色一暗,忍不住蜷曲四指回握住她。
輕而又輕。
“去廚房給你倒水。”
他低聲回話,目光落在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眸中,毫無防備,又帶着點兒不自知的緊張,似乎生怕他不聲不響便消失無蹤了,靜默片刻,突然把她重新拉了起來,牽着手就走。
“”不是說給她倒水這是要拉她去哪兒
“你一個人不是害怕嗎”傅司珩走的速度並不快,握住她的手卻緊了幾分,“那就跟着我,一起去。”
“”好吧,去就去,反正有他帶她走,也不用擔心磕着碰着。
澡也洗了,水也喝了,差不多也是時候該睡覺了,傅司珩抱着她上了樓,回到客房的大牀邊才放她下來。
可惜她心裏瞭解得很,傅司珩這人外表看起來有點兒冷,清心寡慾,好像從不會對什麼東西特別熱衷,但實際上,卻是個特別特別固執的人,但凡是他想做的事,就必定會想盡辦法去實現。
而對她用得最多的辦法,就是不給她任何開口拒絕的機會,直接動手做他想做的事。
簡單粗暴,毫無風度,真是令人討厭,對吧
一開始她也是這麼覺得的,還爲此和朋友吐槽過傅司珩無數次,恨不得再也見不到這個人。
可之後的種種事實都證明,他的做法,確實是對她最有效且最好的。
像讀高一的時候,傅司珩曾把她故意落在教室抽屜的不及格試卷帶走,當着她媽的面送還給她。當時那個慘不忍睹的分數,看得她媽眼都冒火了,關了門就揪着她一頓教訓,不打,但是話說得很重,聽了心裏會難受好久的那種,這才逼得她正視自己一直沒能適應高中學習的問題,打起精神去調整狀態,避免了學年末被重點班掃地出門的悲劇。
後來想想,他在那之前似乎也提過好幾次要幫她補習的,但她總是愛理不理,半點兒積極性都沒有。一來是覺得他有他的學習要顧着,不值得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二來也有一些難言的自卑和挫敗,讓她覺得在他面前擡不起頭,所以就更不想成日對着他了。
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例子,諸如什麼高中時把學長給她的情書上交班主任,導致早戀的萌芽被扼殺在搖籃裏,只好認真做學霸啦,三年多前她和某個渣男分手了,傅司珩怕她情傷難愈,忘不了對方,直接黑了她電腦和手機把渣男相關的資料全部刪掉啦等等。
說起來,她總有種跟他很不對頭的感覺,除了因爲從小到大幾乎被他全方位碾壓而不甘心以外,絕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來源於此,總是他當面做了些很討人厭的事情,讓她氣得不得了,但回去冷靜下來後,明白他是爲她好了,又拉不下臉去承認自己的錯,只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與他繼續保持原狀。
結果,這麼一保持下來,已經快二十年了吧
原來她和他都認識那麼久了
“還不睡嗎”
陸喬喬猛然回過神,眼前還是黑乎乎的一片,聽聲音他還站在她的面前,正想說“要睡了”,卻突然想起什麼,道:“我要先換一下衣服。”
傅司珩不明所以:“你不是換過了嗎”
“是換過”但她剛纔想着會跟李哥打個照面,所以身上穿的是出門的衣服,睡覺當然得換一套了,“這個穿着睡不舒服的,我要換睡衣啊。”
男人略一挑眉,視線微移,看見整整齊齊疊放在枕頭邊的淡紫色睡裙,簡單地“嗯”了一聲,順便去幫她拿了過來:“換吧。”
好,她換換不對,她要換衣服了,這男人怎麼還不出去
難不成,是想留下來看她看她呸,看個鬼啊,剛纔不是已經壓着她,臭不要臉地說過“都看見了”
怎麼,還嫌不夠看嗎
傅司珩本來就打算出去的,只是看見牀底的儲物櫃突出了半邊,正是把兩人絆倒在牀的罪魁禍首,便蹲下來換個方向擺,免得陸喬喬自己走的時候再絆一回,豈料一擡頭望見她漲得通紅的小臉,眉目間盡是羞惱又苦於對付不了他的神色,很是孩子氣,竟然覺得有幾分可愛,黑眸微眯,便忍不住想逗逗她。
“臉這麼紅”他俯下身,擡手撫上她的側臉,指尖下碰觸的溫度滾燙不已,不由得勾脣輕笑,“你在想什麼嗯”
“”說話就說話,摸她臉幹什麼
“是不是在想,”他的手緩緩往下,修長的指尖在她頸項上的吻痕輕輕滑過,眸色微暗,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道,“被我吻的感覺還不錯”
“傅司珩你給我出去”
男人終於輕笑出聲,心情愉悅地走出了客房,順帶幫某個純情的小女人關上門,這才下樓回到客廳。
只是,當他的目光觸及那本攤在茶几上的雜誌時,掛在脣邊的一絲笑意,頃刻間便消散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