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博的生日宴會於晚上七點開場。

    這國字號大酒店叫做國賓,曾經專門用來迎接國內外領導人。這會大酒店前停滿了豪車,陸續下來了衣着精良的先生太太,還有跟着他們的,雄赳赳氣昂昂,精緻打扮的年輕人。

    杜之萱從三樓休息室的窗戶往外看,有些納悶地問橫躺沙發上玩手機的陸嘉:“嘉嘉啊,我怎麼覺得那些孩子的表情不對怎麼這麼充滿着,戰鬥欲”

    杜之萱斟酌許久,才挑出“戰鬥欲”這個詞兒。

    陸嘉在玩六角拼拼,他已經打到兩萬多分,對這個不設關卡,一直死不了的小遊戲還挺感興趣,聽到杜之萱同他說話,只“嗯”、“唔”、“哦”的回,杜之萱就能一直說下去。

    “我也不是沒有參加過生日宴,怎麼別的時候沒這麼怪怪的麼。哦嘉嘉,你說會不會是他們都想和你做朋友,對你很好奇呀”杜之萱無意中真相了一半。

    “是麼。”陸嘉不感興趣地說。

    此時在一樓大廳招待客人的是陸文林,杜之萱也只是抽空上來喘口氣。至於陸嘉,他只穿了一件短褲,赤着上身躺在沙發上,直到開場前他纔會換上正式服裝。

    真是令人討厭的壞禮儀,大夏天穿什麼西裝啊。哪怕酒店冷氣開得很足,陸嘉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套上全部的衣服。休息室裏有一牆大鏡子,陸嘉漫不經心的望了一眼,看到即使是這種正式的衣服,也不妨礙他露出吊兒郎當的表情時,才露出了笑容。

    卡着時間,陸嘉去隔壁休息室攙扶着陸博出來。其實這只是做戲,陸博就是喜歡被大孫子攙扶着表現出親密的姿態而已。

    陸博和陸嘉從三樓下來,又從二樓的旋轉樓梯緩緩往下走。陸博走得顫顫巍巍,把全身重量都依靠在陸嘉身上,只是這點重量算什麼,陸嘉扶着他的手仍然是穩穩的。陸嘉起初還有些疑惑,隨即又想起陸博其實很好面子,只好配合的走幾步就輕輕地用擔憂的語氣說“爺爺您慢點”,做足孝孫的模樣。

    這兩個人剛露面就被大廳的人注意到了,焦點往這轉移,略過了看慣了的陸老爺子,着重在陸嘉這幅陌生的面孔上。

    剪裁精良又合體的西裝襯着陸嘉腰細腿長,那大長腿在下樓梯的時候更加炫目。西裝其實是很難穿出樣子的服裝,瘦了,撐不出架子,胖了,顯滑稽,就是壯實,還會顯得有些傻。然而在陸嘉身上卻沒有這些煩惱,會讓人覺得,原來西裝也能穿出如此效果來。

    和身材同樣得到人們注目的,則是陸嘉的臉。那臉輪廓分明,英俊不羈又野性十足,看人眼神總像是是在挑逗,迸射出本人不自知的濃郁荷爾蒙,侵略性十足。

    一位常年空閨的太太就軟了腿,悄悄地對身邊的朋友說:“若這位陸少爺是牛郎就好了,多少錢我都願意爲他出。”

    她的朋友則是狂點頭表示贊同。

    還有一位喜歡看總裁小說的小女孩,激動的握緊了手:“媽呀,我看到活生生的邪魅霸道總裁了請狠狠蹂躪我好嗎”

    陸嘉要是聽到這種話,非得氣炸了肺不可。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氣質就是街頭小混混氣質,並且深深得以此爲豪,畢竟前世太過困難的時候他也做過看場子的活,和一衆混混稱兄道弟的,對古惑仔的生活還向往過,自覺自己是市井流氓呢。

    陸博開始講話,講話完呢,陸博就甩甩袖子走了。陸文林領着同輩人往隔壁的廳走,這個廳則換了燈光,切換成了輕快激情的音樂。

    這是年輕人的交際場合。

    作爲此時場地的主人,陸嘉身邊漸漸圍攏了一些人,這些都是被陸嘉氣勢和相貌震懾住,悄然改變先去挑釁念頭,轉成想結交朋友的年輕人。

    也有些女孩芳心怦動,慶幸幸虧今晚特意盛裝打扮。

    對於他們的搭話,陸嘉應付得得心應手,而他的散漫和敷衍,也毫不遮掩的展現在衆人面前。關鍵是,他這種態度,配合着他的相貌,反而是奇特的英俊。

    那些眼高於頂的公子哥是怎麼想姑且不說,反正女孩兒絲毫不覺得被輕慢了,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陸嘉的每一個舉動。

    一個常年活在陸嘉陰影下,致力於拉低貴圈知識水平的公子哥眼溜溜一轉,注意到站在角落正在品酒的一個男人,眼睛一亮,驚訝地說:“咦,陸嘉的衣服和周和怡的衣服撞衫了呢”

    周和怡是周和怡啊。

    順着此人的手指方向,衆人眼光紛紛投射過去,仔細一看,確實,周和怡的這身西裝,和陸嘉的是一模一樣的。

    周和怡一看有人望過來,就明白髮生了什麼。陸嘉一從樓上下來,他就很不自在的躲到了角落。如果不是中途退場太不好看,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離開現場,回去就把這身衣服換掉。

    被時尚界青睞的品牌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個,上流圈子大家的眼光又是很容易雷同。服裝又不是收藏用的,當然穿着新款是最佳選擇,否則讓人覺得只能拿過去的衣服當門頭呢。周和怡明白這怨不得陸嘉,但是心裏仍然不得勁,特別是陸嘉這人的做派很不合他意,由不得他心生遷怒。

    和外人加在周和怡身上“高冷”、“高貴”“高嶺之花”之類形容詞不同的是,私下的周和怡是個有強迫症傾向,氣性很大很容易記仇的人。只是周和怡一向掩飾得很好,那些無意有意得罪他的人被報復了,從來不會聯想到他身上。

    比如此刻,周和怡雖然臉上八風不動,當着神色各異的衆人還悠然的品着酒,其中內心連阿瑪尼都恨上了。因爲這個場合雖然是陸博的生日宴會,但是透出風聲來說得是陸家第三代的露面會,周和怡就沒選很正式的服裝,直接穿的eo系列,而這個系列是不提供定製的。

    陸嘉也同樣注意到了周和怡此人,本來只粗略的看了一眼衣服時,想得還是這人眼光和杜之萱一眼哎,接着就注意到了,被人叫做周和怡的這個,不正是之前在機場只看到背面,被旁邊小女生叫做“天山雪蓮”的男人麼。

    當時陸嘉就很納悶爲何有這樣娘唧唧的稱呼,這回遇見了,自然是從頭打量到腳。陸嘉打量的意味太明顯,周和怡接受到這樣的信號,自然心生被侵犯之感,正好旁邊路過一個熟人,於是很自然的轉身與人交談起來。

    但就是這一眼,已經夠陸嘉打量清楚了。

    周和怡的長相很好,和陸嘉比起來是另外一種風格,光風霽月,溫良如玉,若是做出微笑的表情來一定能使人如沐春風,只是他卻從身體裏沁出一種冷來,不是冷冰冰的冷,而是雪下得很大,只能在屋裏望着窗外,又嚮往又不敢出去,是招人喜歡的冷,又是自覺遠離的冷。

    等着周和怡轉過了身,陸嘉仍然沒收回目光,停留在他被西裝包裹着的纖細勁瘦的腰背和挺翹的臀部上,給出一個很肉感的評價。

    我對這個人有興趣。

    立馬把想法化爲實踐的陸嘉,並不想體諒周和怡撞衫時的尷尬心情和他明顯的躲避,長腿一邁,就邁到周和怡的正面,微笑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陸嘉。我們很有緣分呢。”

    周和怡停頓兩秒,才輕輕碰了碰陸嘉的手,並迅速的鬆開了手,算是打招呼,然後繼續與旁邊那人說話。

    周和怡:“你說的是,不如我們下次約去城東那家高爾夫球場”

    “那家啊,最近正在整理草皮呢,上週我去了,球感太差了,以前都不這樣的。”

    “聽說他們剛換了個球場經理”

    “原來如此,嘖嘖。那咱們去釣魚吧,我知道一家漁場收拾得很乾淨,你肯定喜歡。”

    陸嘉往牆壁一靠,雖然周和怡很明顯的表示出了對他的不喜,陸嘉卻不識趣極了,硬是賴在這裏旁聽,到後來被周和怡拽住的路人都很不自在,找了理由離開了。

    周和怡把這人從可交往中名單勾掉,轉身就走。他本早該走掉的,只是沒想到陸嘉臉皮那麼厚,耗不過他。

    陸嘉沒跟上去。雖然只是一小會接觸,陸嘉卻已經摸到了一絲這個表面溫和清冷的人的本質,知道他好面子,畢竟因爲他一直旁觀,周圍不少人都在偷偷注視着,希望發生什麼勁爆的事情呢。如果這時候陸嘉做了什麼,他敢肯定,他和周和怡肯定會無緩和的餘地。

    陸嘉從前覺得“好面子”這種特質是很古怪很瞧不起的特質,但是出現在周和怡身上,他卻覺得那麼可愛。陸嘉抱臂想了末,不由自主的笑了。

    人長得好看,總是有被美化的特權。

    陸嘉又想,他能否靠着自己的臉,也在周和怡那裏弄到一些特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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