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小鳥想要講述的是天才畫家顛沛流離的一生。背景就發生在華國,人物是虛構的,但卻與近現代的歷史結合了起來,力圖將心懷夢想、卻因爲現實環境而備受打擊的青年的壯志未酬、中年的窮困潦倒以及老年的癡心不悔都刻畫表現出來。

    陸莊周跟劉導在那頭說戲,兩個人似乎是產生了某種共鳴,越說越興奮,連開機時間都差點錯過。

    張聲聽了幾耳朵,失去了最開始對名導和影帝講戲的好奇,很快就沒有耐心了。

    他沒有那個藝術細胞。

    他年輕那會兒看電影還是高檔奢侈的活動,會去電影院完全是爲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到了後來看電影的成本低了,他也不那麼浪漫了,再看電影單純就爲圖一消遣和樂呵,這樣的故事捫心自問他是不會抽時間去看的,更不要提演了。

    很奇怪,陸影帝今年年齡還沒到三十歲,比自己的前世還要年輕得多,張聲想象不到他是哪裏來的這種情懷。

    聽不進去,就只好拿起旁邊的劇本隨意翻看了起來。

    他手中的這一本是電影的後半場,其中有一段兒是年過五十的老畫家終於等來了繁華昌盛、思想開化的年代,卻因爲無法順應時代的潮流而畫不出順和人們心意的畫作。

    就好像是一個現代的梵高一樣。

    區別一生都無法感應到外界世界並與之相融的梵高,老畫家歷盡滄桑、飽經人情世故,他不是不知道人們喜歡什麼,卻因爲年少時期的夢想而不願爲了迎合大衆的口味而去創作

    只是單純看一眼張聲就知道這劇中的主角完全是與自己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夢想什麼的張聲沒有夢想。

    事實上,這劇本沒看上幾眼他心中就產生了一種不快和厭惡。劇中的男主角有家有室,卻因爲執着於夢想而放棄了國家給他提供的大學執教的機會,以至於一生連個正經營生都沒有。

    雖然劇中忽略了對他妻兒的描述,但張聲還是忍不住要吐槽。他很佩服劇中主角的堅強和執着,畢竟妥協比堅持要容易的多。但這樣讓家人喝西北風的夢想,究竟有什麼意義

    心中升起的不喜讓他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失控。

    張聲鮮少會去評判他人,但唯獨這一點,他是最看不上的。

    也幸虧是劉導那頭和陸莊周正說得興起,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要不然非把他趕出片場不可。

    張聲立刻調整好心態和表情,端着前半部分的劇本繼續聽他們討論。他有自己的擔心和憂慮與出演配角不同,如果自己不喜歡這個角色,還是個代表全劇主題和三觀的主角,那就連帶着着整部戲都不可能喜歡上了。但如果真的要讓他來演呢

    對於自己本就不喜歡的角色,還是一部戲中的主角,應該怎麼投注感情去演

    張聲習慣做什麼事兒都力圖幹什麼像什麼了,既然決定當演員,那就得好好幹。

    他不覺得短期內自己能混到挑劇本的那一列,所以就算心裏看不上,可如果有人要讓他來演這部戲,他也一樣會認認真真地投入進去。

    說白了他就是個商人,滿身的銅臭味兒,賺錢就是他的藝術。

    全身心投入進去了以後,張聲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對照劇本深思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忘我和認真,劉青松說多了口渴找水杯的時候,偶爾擡頭間就看見了這一幕。

    異常專注的青年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寧靜的氣場當中,與周圍的嘈雜比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麼不經意間的一暼以後,劉青松纔像是剛剛發現了青年的存在一樣,仔仔細細地把他打量了一遍。

    本來投資方肯投資,條件是安排個小明星進來學習的時候他還有些不樂意。劉青松雖然在影視圈裏德高望重,但對於投資商來說不賺錢的戲誰拍出來都一樣,很少有人會出錢。

    前期的費用還是他豁出去麪皮靠業界口碑和人格魅力吸引來的。

    劉青松自己也明白這一點。雖然對於國內快餐文化興起的現狀感到無力,但拍這部戲是他籌劃多年的。正值退休的年紀,就算再難他也要完成自己的這個心願。

    所以就有了後來的妥協。

    但因爲心裏不爽利,他對於這個走後門過來的新人總有些看不上。美其名曰是來觀摩學習、其實每天就想着怎麼攀附別人拉攏人際關係的小青年他見得多了。他活了這把年紀,僞裝的再好的人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像今天這位如此能沉下心來不心浮氣躁的,他倒是頭一回見到。

    那感覺儼然就跟遇上了娛樂圈中的一股清流似的,劉導的心情立馬變得更加透亮了。

    這時候已經殺下心來研究劇本的張聲不知道自己已經一不小心就把老頭給取悅了。

    劉青松相當雷厲風行,開機儀式過後就開始拍第一幕。這劇組裏除了陸莊周張聲就沒有認識的人了,他本想接着去找邢美麗口中的小季,哪想到劉導衝着他一招手,直接把人招到了近前的空位置。

    那意思是就是讓他坐那兒。

    雖然心中覺得意外,在劇組人員的紛紛側目中張聲還是適時地表現出了一些激動與侷促,他明晃晃地衝劉青松鞠了一躬,纔在那個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把他招呼過去,劉青松就沒再管他了。

    陸莊周早就收拾停當並換好了衣服,張聲剛剛坐下就見他走上了場間,劉導“開始”的聲音還沒響起,他整個人就已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由於開機儀式辦在了外面,所以這第一場戲也就順其自然的設在了外面。爲了節省時間和經費,他們拍戲的場次自然也不會按着影片的時間線來回換地方,現在的這一場就是陸莊周飾演的男主角少年時期第一次接觸畫板作畫、從此就不能自拔地愛上了畫畫的場景。

    據劉導講戲時的說法,影片想要表現的是一個過盡千帆、飽經滄桑但仍舊癡心無悔的藝術家的形象,所以在寫劇本刻畫人物的時候沒有寫一個天生就會作畫、執著於此的天才,而是特意安排了主角的這樣一場少年時期與畫筆結緣的情境。

    陸莊周雖然已經是二十多、快三十的年紀了,平時溫文儒雅的頗爲穩重,給人的感覺就更加成熟一些,按理來說完全無法與一個少年介於青年之間的形象掛鉤。

    但他臉皮生的極好,保養的也好,如果不是平時的氣質使然,看起來倒也可以被說成生嫩。造型師把他頭髮弄亂了一些,穿着看起來就很破舊的類似於短打的粗布衣裳站在攝像機前,還真有那麼幾分少年人的單純和朝氣蓬勃。

    “不錯。”這個時候劉導欣慰地點了點頭。

    張聲接觸陸莊周的時間很短,但卻也足夠他發現其中的不同。就像魔術師一樣,明明臉還是那張臉,對方肢體上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平常一般的站在那裏,但平時身爲陸影帝的文雅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哪怕四周只是背景板和羣衆演員,哪怕周圍亂哄哄嘈雜一片,但只要將目光放在主角身上,就自然而然地令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初出茅廬、什麼都沒有經歷過、心思至純的小少年。

    可是怎麼會

    這麼明顯的變化,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陸莊周就是陸莊周,要的就是這樣的眼神”坐在一邊的劉導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旁邊的副導很認同地點了點頭,也讚揚了一句。

    副導演說的什麼張聲沒聽清,經劉導這麼一提點,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經用在了觀察陸莊周的眼睛上。

    皮相不錯的陸影帝眼睛自然也是十分好看的,然而此刻那眼睛的好看與否都已經不是重點。張聲注意到他雖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神卻隨着來回走過的工作人員而微微晃動着。

    更妙的是,張聲總覺得他的那雙眼睛,有着非常明顯的明暗變化,比身爲陸影帝的他要明亮、有光芒了許多。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不得不承認,再加上那充滿好奇的四處亂看的神情,所呈現出來的效果確實是將一個少年人的靈動給完美的表現了出來。

    欣賞了一番過後劉青松衝着陸莊周豎了根大拇指,副導將大喇叭打了開來,有些暗啞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了出來:“都準備好了沒有,各演員就位啦咱們馬上就要開拍了。”

    陸莊周對着攝像機鏡頭這邊笑了笑,做了個“ok”的手勢。眼神卻不似先前那麼亮了,看起來還是平時身爲陸影帝的那個樣子。

    見了影帝級的神情切換以後,張聲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忽然就get到了一些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要領。

    這些技巧和要領憑原主記憶裏的知識和書本上的記載是完全學不到的,就算是系統所提供的功能恐怕也無法讓他真正地開竅。

    張聲以前戲裏戲外的演技單純就是因爲前世走過太多的路、見過太多的人,自然而然表現出的,雖然把一般人都給虎過去了,但畢竟不夠精湛。在慣於演戲和拍戲的人跟前就更不夠看了。

    怪不得那天錄節目的時候陸影帝最開始看他的神情有些銳利。合着自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能不被人一眼就看出來麼。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骨子裏追求完美的那種精神讓他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今天這一趟,就算是沒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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