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聲喫完了飯,那邊劇組的場務人員也已經把與拍戲無關的羣衆都清理乾淨了。

    拍戲第一天爲了圖個吉利,一般都力求一場就過,再加上女主角顏藝多因爲檔期問題要過兩天才能進組的原因,今天就更不會選擇什麼特別重要的戲份了。

    吳道讓導演助理把演員和要出場的羣衆演員都組織起來統一說了說戲,這戲就算是正式開拍了。

    大概是上一部戲一溜煙兒拍下來也被張聲摸到了不少門道的關係,他下午和晚上拍戲的過程都非常順利。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的時間才過了八點,先給琳琳打了個電話,自己又去洗漱了一番,再看了看第二天要拍的戲對應的劇本,張聲早早地就上牀睡覺了。

    古裝劇比現代劇拍攝起來要更加辛苦的一個原因是演員每天都要早早起牀打理造型。

    第二天一大早,張聲是被小助理給搖醒的。

    先去化妝間換好衣服化好妝,又草草地吃了點東西,拍攝的一天就開始了。

    做爲夾雜在男女主之間的重要人物,張聲所有的戲份絕大部分都是跟溫偉實或者顏藝多拍的對手戲。

    而在顏藝多沒進組之前,他的戲份幾乎都是與溫偉實綁定在一起的。

    溫偉實已經算是標準的三棲巨星了,雖然在電影方面的成就不像陸莊周那樣拿過金英影帝,但他出道的時間並沒陸影帝長,也好歹是科班出身,聽說也是個實力派演員。

    無論如何,他都應該算是張聲遇見的第一個比較有實力的男演員了。

    按照導演對場次的安排,他們今天拍戲的內容全都發生在玄瑜登基以前的事。

    玄瑜的母親並不得寵,家族在朝中的勢力也很單薄。更糟的是在他還是皇子時期因被其他兄弟陷害而與他父皇發生了嫌隙,令本就不親厚的父子關係變得更加如履薄冰。

    他們兩個今天的這場對手戲的背景是少年玄瑜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可以扳倒其他兄弟的機會,但考慮到血緣至親和那個兄弟其實並沒有給自己造成什麼傷害而在動手之前有些猶豫不決。

    那個時候的玄瑜年紀尚輕,他雖然無意做什麼好人,但仍存有一種習武之人的耿直和剛性,對於這種背後使手段的做法還有些猶豫。

    而上午要拍的對手戲的內容就是言輕成功勸說了玄瑜,做爲他逐漸拋棄優柔寡斷、成爲未來行事心狠手辣的承宣帝的一個開端。

    溫偉實前期的戲裝還是皇子打扮,經常身着紫色的皇子長袍,俊郎又陽剛。

    甫一看見這位穿上戲袍的男人走進拍攝場地的時候,張聲就覺得這個人不簡單。

    因爲對方平時給人的感覺算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型男,但當他穿着繡着四爪金龍的皇子常服出現在攝像機鏡頭之前的時候,卻只會讓人覺得這個一個有心事有煩惱,但又自帶一股少年獨有的蓬勃朝氣的人。

    去扮演一個比自己真實年齡至少要小上十幾歲的青少年還惟妙惟肖的如果不是自己佔了這具年輕的皮囊的優勢,張聲自問他自己很可能就做不到這一點。

    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準備妥當以後,張聲和溫偉實分別站在書案的兩側,等導演一喊開始,溫偉實飾演的玄瑜率先開口,將他之前所得到的消息一一列出,說給言輕聽。

    攝像機忠實地記錄着兩個的身姿和神態,言輕沉默着聽完四皇子的話,垂眸深思了一陣,忽而擡眸說道:“殿下可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這我當然知道。”玄瑜的語速稍快,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活潑和聒噪,緊接着,他扭過身去背對着言輕,將他的猶豫和心煩都完美地呈現了在了鏡頭前,又猛地轉回了身子,玄瑜痛心疾首地說:“但那個人,他是我的九弟,九弟與我無冤無仇,我怎麼能”

    將溫偉實的一系列動作看在眼中,張聲心裏“咯噔”一下,心說壞了。

    按照劇本的意思,前期的四皇子玄瑜雖然雙商不低,但由於眼界和身份的問題總有一種自卑和猶豫在裏面,完全沒有屬於一個帝王的王霸之氣。

    而少年早慧的言輕,正是那個教會了他如何成爲一位合格的帝王的人。

    所以前期的言輕雖然只是一個文人,但比起還未成長起來的承宣帝給人的感覺應該是氣場更加強烈一些,甚至要強烈到他的一句話就足以動搖玄瑜的想法。

    因爲本身,他這一段地臺詞就不過三句。

    但是剛纔溫偉實臨時加上的那個一轉身的動作和他後來那句話的語氣,令張聲忽然就接不上話了。

    按照劇本,溫偉實說完那句話以後張聲的臺詞應該是請殿下三思。

    這時候的言輕不僅是少年承宣帝的智囊,更是他唯一的依靠和仰仗,他的這麼一句話就已經足夠撼動對方所有的遲疑與猶豫。

    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張聲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臺詞以後整個氣氛都會顯得很奇怪。

    於是他順理成章的卡殼了。

    不是忘了詞,而是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就算說出那句對白也不過是空洞且乏味,完全無法表現出言輕這個人的風骨和氣勢的那種猶豫讓他無論如何都吐不出臺詞了。

    於是就順理成章地聽見導演在那邊喊“卡”的聲音。

    第一次ng導演也沒說什麼,誰都有個沒準備好的時候。

    第二場開始,溫偉實還是相同的臺詞和動作,這一回張聲有了準備,將“請殿下三思”這句臺詞說了出來,但卻仍有點底氣不足的感覺,呈現在人前的樣子就像是溫偉實已經是穿着五爪金龍黃袍加深的承宣帝,而他是現在金鑾殿下進諫的臣子一般。

    不用別人說哪裏不好,他自己都知道這一條肯定還是過不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忽然從心底涌了上來。

    拍攝場地很嘈雜,全部都是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戲服很重,頭冠很沉,張聲覺得自己有一種要被壓得透不過氣的感覺。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了,那種認爲自己無法成事的沮喪,甚至還混雜着一絲慌亂,讓他的四肢開始發麻發痛

    “卡”吳道用喇叭喊了一聲,對場上的兩名演員說:“張聲你調整一下,還有小溫,小溫表現得很好,但你也照顧下阿聲嘛,適量的給喂喂戲。”

    聽見吳道這麼說,張聲才猛地發現哪裏不對。

    自己會覺得這麼壓抑,應該與對方刻意營造出來的氣氛脫不開關係。

    溫偉實表面上確實是保持着少年玄瑜所應該擁有的姿態。但他舉手投足之間透出的氣息和話語中暗暗藏着的幾分不容置疑使已經陷入進了那個情境當中的張聲有些不知所措既然對方已經奠定了一個這樣的情境基礎,那麼想要呈現出言輕纔是玄瑜的老師的景象,就只能比眼前的四皇子顯得要更加有氣勢和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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