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轉到下一場。

    這場的時間線還要稍稍往後一些,背景是新晉的薛貴人因爲一時蒙得盛寵所以想要挑戰皇后的權威,故意設計了一些陷阱去陷害鳳儀皇后。

    那時候的鳳儀正處於由對玄瑜的迷戀逐漸變爲心灰意冷的階段。之前兩次她雖然都化險爲夷了,但由於沒有證據指明是薛貴人在幕後做小動作所以玄瑜也一直沒有降罪薛貴人的做法,讓她開始起了在心裏責怪着玄瑜的心思。

    所以當第三次被陷害的時候,個性率直脾氣倔的鳳儀因爲無法忍受這種侮辱和不信任而選擇自暴自棄,乾脆不再費心爲自己開脫和辯駁,最終卻被聞訊趕來的言輕所救下。

    鳳冠紅袍的女子神情默然地跌坐在大殿之上,她還是平時雍容華貴的妝容,只不過這一回頭上的金步搖微微歪了些許,看起來也不再那麼高高在上,反而有點狼狽。

    剛剛邁進大殿的言輕看到這一幕,腳步稍稍停滯了些許,才繼續邁步向前,向座上之人行禮道:“微臣叩見陛下。”

    原本帶着一臉火氣板着臉的承宣帝在看見他的時候面色稍霽,說:“子鍾怎麼忽然過來了是有什麼事情”

    按照大承國的祖宗規矩和禮法,男子是不允許輕易出現在後宮之中的,但言輕顯然是個例外。

    雖然被特赦進入內宮之中,但此刻還有薛貴人和一干宮女在場,進殿以後的言輕一直垂着眼眸沒有四處亂瞅,他還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樣子,衝着承宣帝一彎腰一拱手道:“臣特來向陛下負荊請罪。”

    “哦”位於上首的承宣帝微微直起了身子,表情有些僵硬道:“你請什麼罪”

    “卡偉實你剛纔的狀態不太對,玄瑜這時候與言輕還沒有矛盾,聽說他要來請罪不應該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而應該是好奇、感興趣的樣子,你明白吧我們再來一遍”

    立在原地的張聲嘴角有點抽搐,心裏想到:就算是後來玄瑜和言輕產生分歧和隔閡的時候,按照劇本所述,玄瑜對言輕也從來沒有過類似於不耐煩的情緒。

    雖然那纔是一個君王面對臣子的正常反應。

    但按照劇本的那個套路,言輕這個人雖然是一個悲劇式的人物,可也許是爲了令觀衆看着不那麼壓抑,他的人設其實特別蘇。要真總結起來,這部劇的別名大概應該叫做“人人都愛言子鍾”還差不多。

    沒有錯,就算張聲這種被直男思想貫徹了的人在頭一次看完劇本以後,第一反應就是比起鳳儀,對於承宣帝來說言輕似乎更加重要。

    因爲後期的承宣帝變得嗜血冷漠、殺伐果斷,可唯獨對言輕一忍再忍,甚至比照其他不惜忤逆他也要進諫的忠臣們而言,他對待言輕的時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縱容。

    而鳳儀雖然中間很長一段兒時間都在圍着承宣帝打轉,但她心裏也從未忘記過言輕,直至最後對玄瑜徹底失望的時候,更加懷念起了自己兒時的玩伴和第一個芳心暗許的對象。

    所以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涉及到某些感情戲的時候就連張聲都會覺得有些違和。

    但是沒有辦法,編劇喜歡導演認同,現在的觀衆更加喜好這一口兒,所以還得是導演怎麼說,他們就怎麼來演。

    第二遍開始,玄瑜在看見言輕的時候雖然表情還是很陰鬱,但他的目光一亮,語氣也輕快了好多地問:“你請什麼罪”

    張聲早有準備,按照劇本所述的一撩衣襬跪在了地上,重新拱手說道:“事情還要從前些日子陛下召喚臣進宮宴飲時說起,當時御廚師傅新做了一道點心,是桂花結合雲片糕混合出的新點心,十分香甜可口。皇后娘娘見陛下喜歡就命臣爲此點心取個名字,編進膳譜以備陛下享用。”

    說到這裏,他的頭埋得又低了些,脊背卻越挺越直,繼續把臺詞一字不落地流利背出:“臣想着既然是桂花味的雲片糕,乾脆就叫桂雲糕好了,卻不知是犯了太后娘娘的名諱。微臣枉讀詩書罔顧禮法,實在是罪該萬死,望陛下恕罪”

    據說承宣帝的生母其實只是個地位卑賤的丫鬟,所以真實姓名自然不會被記入史冊,也早就無法考據到了。但劇本當中“桂雲”的確是玄瑜生母的名字,桂雲在誕下玄瑜後就去世了,一直也沒有個封號,後來玄瑜登基才追封她爲裕德皇太后,可是極少有人知道她本名叫桂雲。

    桂雲糕確實是一道新點心,但卻是鳳儀隨口給起的名字,她以前也只聽玄瑜提到過那麼一嘴他生母的名字,因爲知道玄瑜對待他一干親人的冷漠和本身就不在意這些名諱說法,所以壓根兒沒想到能撞了已故皇太后的名諱。

    後來又被有心人利用,才鬧到了承宣帝這裏。

    玄瑜對自己的生母確實一點印象都沒有,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倒無所謂撞沒撞,事情會鬧到這麼大的原因是鳳儀對玄瑜因爲一點小事就三番四次地跑來問責她寒了心,乾脆就不解釋也不認錯,場面才鬧得這麼僵。

    但言輕來了以後就不一樣了。他上來只爲自己請罪,通篇沒有一點兒對鳳儀的袒護之意,他包攬了罪責的行爲也不過是在給玄瑜和鳳儀各一個臺階下,這就足見他的智慧和聰明瞭。

    雖然,今天這一幕還是成了日後承宣帝翻舊賬、覺得他們之間有私情的原因之一。

    背完臺詞的張聲就整個人趴伏在了冰涼的地磚之上,等着玄瑜一步步走過來把他扶起。

    他跟顏藝多這兩個需要挨着冰涼的地磚的人雖然老早就在渾身上下貼滿了暖貼,但這個天氣這樣的裝束和場景,卻也絕不暖和。

    更何況就算要將面部表情都變現得個淋漓盡致,溫偉實從座位上起身到走過來的時間也有點長。

    玄瑜說:“不知者不怪,朕從未與你提起過,子鍾又怎能知道唉,地上涼,你最近本來就受了寒,還不快點起來”

    跪在大殿之上的言子鍾紋絲不動。

    玄瑜又嘆了口氣,這才起身親自將言輕扶了起來。

    雙臂還被虛扶着,站起來以後的張聲說出了這一場的最後一句臺詞:“這回真是臣的錯,陛下您就不要生氣了。”

    這表現倒與言輕以往既犟又硬的脾氣全然相反。但因爲是後宮的事情而非尋常政務,他這樣的表現看起來又沒有任何違和之處。

    事實上不僅如此,他聲音聽起來輕輕軟軟的,似乎就像在撒嬌。雖然是低聲對着玄瑜說的,在比較嘈雜的片場上旁人聽得並不正切,卻也能被他的動作神態所蠱惑,就連溫偉實也狠狠地愣了一下,不由擡眼去將對方細細地打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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