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糾結着要不要回頭,身後的那些忙亂的腳步一個接一個的停下,剛剛的躁動瞬間凝固,與此同時,她聽到一個人向她走來,腳步沉穩有力,氣息平和均勻,男子身輕體健,趙玉盤這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深吸一口氣,一股冰冷立時躥入腹中,她將後背從粗硬的樹幹上微微挺起,定定心神,手撐上樹幹,想回身看看,因爲那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快到她身邊,一步、兩步
她倏地回身,從樹幹背後閃出身影來,她腳下的細高跟鞋踩在鋪雪的石子和泥土裏,她怔怔看着
陳羽就在她面前,他身後的大路上靜靜站着十來個江俊熙的保鏢。
她沒猜錯,果真是陳羽,他和身後的保鏢都是一身黑衣,站在黑夜之中,更顯得肅穆。
陳羽來了,還帶着這麼多手下,就算趙玉盤臉皮再厚心再寬,此時也不會認爲江俊熙派陳羽來接她,是因爲怕她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是因爲他不好意思親自來哄她,她要是繼續這麼白癡,那真是有病了。
她想,江俊熙派陳羽來很合適,因爲她是個罪人,據她所知,陳羽基本上是用來收拾那些江俊熙認爲無法講道理的人,而她,還真屬於這一類,無論是把她當瘋子子還是當騙子,都屬於這一類。
這麼一想,倒也沒有理由委屈了。
她對陳羽說:“你們要帶我去哪兒”
她說得輕輕冷冷,再看陳羽,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張小姐,江總通知我,讓我帶你走。”陳羽說着,從懷裏掏出手機翻出短信遞到趙玉盤面前。
趙玉盤掃一眼,寫着:陳羽,把張小姐帶到酒樓,務必交到張子越面前。
趙玉盤點點頭,陳羽將手機揣回懷裏。
趙玉盤將羽絨服裹緊,仰臉看天上的星,此時才明白她想什麼都是多餘,她想和楚珩能相守一生,結果國破家亡痛失所愛,她想着從懸崖上跳下一死了之,結果鬼使神差來到21世紀,還成爲冒牌張又靈,她想着和江俊熙能白頭到老,結果終究是難遂心願,她想不告而別,此時又要被抓回去了。
她想什麼,最終都難成,命運於她,總是另有安排。
陳羽一低頭,“張小姐,上車吧。”
趙玉盤嘴脣蒼白着問:“一定要去酒樓嗎這是我自己的事。”
陳羽看她,耿直說道:“張小姐,那樣是爲難我。”
她希望陳羽能放她,喃喃道:“到那裏,大家都難堪。”
陳羽嘆道:“江總執意做的事,誰都無法阻止,況且他都不怕,畢竟最沒面子的是他。”
趙玉盤聽陳羽把話說到這份上,實在不能躲過去,也不能縮了,還是那句話,死都不怕怕什麼,她本該在大宋跳下懸崖那天就死,如今這幾個月,全當是一場夢算了。
既然當成夢,就隨便吧。
趙玉盤朝大路走過去,那些保鏢一直很靜,此時見她過來,紛紛低下頭,閃到一邊去,路上停着四兩車,趙玉盤不知道自己該坐哪輛,卻也不問陳羽,隨便打開其中一輛車的車門,坐進後排中間的位置。
她一個人坐車裏,車門關上,坐了一會兒,車外那些個保鏢沒人上來,她眼睛貼近車窗,看那十幾個人圍城一堆,不知在說什麼。
可能是在研究到底派幾個人押送她,或者說到底派哪幾個功夫最好的來盯着她。
她心說,如果江俊熙和陳羽知道馬林宏是被她打的,她有那麼好的功夫,會不會把她鎖在籠子裏
陳羽他們圍在一圈。
“陳哥,你坐那車吧。”一個保鏢咕噥着。
陳羽看這保鏢一眼,悶不吭聲,氣息卻有些不穩,呼吸沉重,好半天,將目光投向另一人。
那被看的保鏢笑道:“還是他吧”
說着將自己身旁一個拽到自己面前,這個竟也擺手,蚊子似的說:“陳哥,放過我吧”
陳羽見這些平時各個愛逞強的此時都推三阻四,不知該說什麼。
一衆保鏢都看出陳羽不高興,有人站出來解釋道:“陳哥,今天這事和往常不一樣,平時我們是保護江總保護客人,今天這事”
“是啊,”另一個保鏢站出來,“陳哥你和江總關係不一般,你出面好,我們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裏,幾個都噤聲,等着陳羽發話。
陳羽點頭道:“不用解釋了,就這樣吧,我開車帶張小姐,你們都在後面跟着。
陳羽打開後車門,目光停在趙玉盤側臉,“路滑,繫好安全帶吧。”
趙玉盤沒看陳羽,也沒說話,只是想,都這樣了還需要安全嗎不過想想而已,已經按陳羽說的去做。
陳羽看她繫好安全帶,把後門關上,自己打開前車門進來,啓動車子,幾輛車由南向北,陳羽開車帶頭,其他幾輛車在後面跟着。
陳羽身材魁梧,他要是坐正前面還好,可此時與趙玉盤二人坐斜線,他一邊開車眼睛就會時不時朝車子兩側的鏡子裏看,每次他看右側鏡子的時候,趙玉盤都感覺他是在看她。
陳羽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瘋子”,她想起便臉紅,別過臉去,看窗外,車子跑了一會兒,路邊漸漸有那種貼大幅畫的牌子,她此時想不起來這東西準確的名字是什麼,但知道,畫牌子越來越多,這就是要進市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