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的雪花下了一夜,將地磚鋪上一層白。
福祿有點風溼病,一到天氣寒冷,就渾身發疼。
可即便如此,他還得早早起來,伺候皇帝主子。
小太監爲他沐浴更衣,師徒兩個一天之中,只這個時辰能有片刻的匯合。
“師傅,最近宮裏多出了不少啞巴,你發現了嗎?”
福祿從鼻子裏哼出一道氣音,“那你發現沒有,很多生面孔都不見了。”
徒弟也覺得奇怪,“有些人還沒到年歲放出宮,偷溜出宮可是大罪。”
福祿恨鐵不成鋼的點點他的額頭,“真是豬腦袋!你都想到的事,那些老人能不知道,他們怎麼消失的,還不是有人授意?”
宮裏唯一能決定這件事的,也就只有皇上了吧。
一看小徒弟臉上的茫然之色,就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福祿該服侍胥臧去了,他戴上圍脖,臨走前,冷冷提醒了徒弟一句:“你進宮第一天,我告訴你什麼?”
宮裏頭一條的規矩,少說話,多做事。
小徒弟想了想前段時間宮裏發生的事,突然睜大眼。
難道,是因爲那位……
入冬了,一年當中,各地賦稅往上遞交,胥臧忙碌起來,連休息時間都緊張。
下人們魚貫而入,福祿撩開厚重的簾子走到龍牀邊上,胥臧已經坐在牀邊等候許久。
他的眼下有嚴重的灰影,估摸着又是鬧起夜。
福祿心懸起來,叫服侍的宮女們都進來。
就在前幾天,秀女們中的一大半都被送出宮,只有極少數的,被送入了後宮。
宮裏的老人越來越少,新人都是啞巴,餘下的人戰戰兢兢,大約都猜到同伴爲什麼都消失了。
他們都怕下一個消失在這宮闈裏的是自己,所以個個都把嘴合緊了,就當自己是啞巴,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不敢再亂說。
聽說隔壁院裏的公子已經能下輪椅走路了,雖然磕磕絆絆的,但是好歹站起來了。
胥臧一天過去看兩次,多的沒有。
福祿服侍胥臧大半年時間,眼瞧着皇上每天批完奏摺,啥事不幹,就往隔壁望,好像能看出朵花來。
皇上他知道宮裏有流言蜚語,不想給那位帶去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寧願自己忍着。
他可是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想要什麼沒有,非得委屈自己。
那位在皇上心裏,分量應該是很重很重。
皇上失眠,福祿猜想,肯定又是另外一件煩心事作祟。
每日上朝,羣臣必談的不是什麼國家大事,而是皇家子嗣問題。
胥臧遲遲不與后妃洞房,再加上宮裏還有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大臣們着急,也是正常。
又是一日早朝,大臣們沒完沒了的揪住子嗣的問題說事。
胥臧撐着腦袋坐在龍椅上,看下面那羣人的臉,統一的利慾薰心和醜陋。
說話的人都是女兒進了的宮的官員,大多在三品以上。
到這個年級了,不想着如何頤養天年,只想着往上爬,高高的,最好爬到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