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位女眷也是剛剛從靈堂下來，見到雪靈兒，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雪靈兒已經換了一身素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走路步履緩慢，一步三搖，像是每走一下都踩在針尖上一樣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再聯想此前有太醫提着藥箱匆匆而過，不難想象她在刑法室裏受到了怎樣的酷刑
虞子柔是被兩個老嬤嬤扶着進來的，起起落落的跪了一整天，她的兩個膝蓋早已經血跡斑斑，連半步路都走不了了。
本來，靈堂裏頭也有相對厚一點的墊子，虞子柔爲了顯示自己的哀傷，主動跪到了冰涼的地下，哪知道一跪就是一整天，最後她只好咬牙撐了過來
見到雪靈兒的“慘狀”，虞子柔只覺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好像都減輕了幾分，至少，自己雖然過得辛苦，卻是贏得了無數的讚譽和美名。
“姐姐”虞子柔強撐着虛弱的喊道，“你還好吧”
雪靈兒的脣角也彎了起來，衝着虞子柔展顏一笑，“虞大小姐怎麼搞成這副樣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從刑罰室裏出來了呢”
“靈妃娘娘請慎言”
執事嬤嬤冷冰冰的打斷雪靈兒，頭一仰當庭宣佈：“靈妃娘娘殿前出言不遜，取消晚上守靈資格”
雪靈兒略微低頭，扯了扯脣角。
求之不得
嬤嬤詢問衆人：“今晚，你們哪些人願意留下來守靈”
沒有人面對嬤嬤的目光，那些在靈堂裏哭的呼天搶地，故作哀傷的命婦們，全都一個個的低下了頭去。
這事兒實在是太累人啊
這種時候，虞子柔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一定要表現她大氣溫婉，顧全大局，識大體的一面，於是虞子柔開口：“我願意”
她一邊說一邊又故作虛弱的搖晃了兩下身子。
執事嬤嬤看着她，皺了皺眉頭，語氣難得的溫和：“王妃娘娘，您都累成這樣了，還是回家歇着吧”
得，都直接叫王妃娘娘了
雪靈兒暗暗撇嘴，你叫得再甜又如何，龍之燁不同意還不是個白搭
虞子柔卻被這一聲王妃娘娘叫得甜到了心底，感覺哪怕是死一回也值得，她伸手推開扶着自己的人，柔弱又堅定的：“我可以的”
執事嬤嬤讚許的看她一眼，轉身又問其他人：“還有誰願意留下來”
沒有人應聲。
嬤嬤威嚴的四下一掃，“今天各位的表現，老奴都會如實稟報給羿王殿下”
大家心裏都明白，羿王就是新帝，只是現在正是先皇大喪期間，還沒有正式登基而已。
於是，又有幾個命婦爲了自己丈夫的前程站了出來，剩下一些年老體弱的，實在是有心無力，便只好作罷。
執事嬤嬤看看站出來的衆人，點點頭：“很好”
虞子柔站在首位，雖然哪怕站立都要人扶着，但她依舊把纖細的背挺得筆直，努力維持着自己的高傲尊貴，當然，臉上的表情卻是謙和的，這一點，她拿捏得相當好
雪靈兒以爲自己又要被重新關回小黑屋，不想一旁的嬤嬤高聲喊道：“剩下的自行散去，明兒一早過來”
衆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卻還一個個的都故作哀傷不捨的模樣，相互攙扶着往外走。
雪靈兒實在不會那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但也知道這樣的場合不適合太隨性，一旦自己有任何細小的行差踏錯，又會被那兩個老嬤嬤揪着不放，而且會無限的放大，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虞子柔臉上帶着柔婉的哀傷，眼睛裏卻分明帶了得意的笑，就好像是打了一場大勝仗一樣
雪靈兒差點都要給氣樂了，禁不住用口型對虞子柔輕輕說道：“好好跪吧”
虞子柔一愣，輕輕皺了皺眉，她顯然沒有料到雪靈兒竟然還有心情跟自己叫板
她沒有被罰夠
虞子柔一直盯着雪靈兒的背影，見她走出去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兩道秀氣的眉毛都攏成了一個小疙瘩
那女人看上去沒有什麼損傷，是刑罰太輕了還是她動用了什麼歪腦筋，買通了用刑的嬤嬤
要知道，往常進刑罰室的人，幾乎就沒有走着出來的，這個女人，果然本事不小
虞子柔做夢也沒有想到，雪靈兒在刑罰室，就是喫着糕點水果跟醜嬤嬤聊了一整天，她那副虛弱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甚至那滿臉的虛汗，都是臨出門的時候，往臉上抹的一把冷水
丞相夫人看虞子柔盯着雪靈兒的背影發呆，走過來安慰她：“柔妃娘娘不必多慮，殿下只是還沒有閒下來處理這件事情而已。”
她湊近了虞子柔，用了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只能夠是你的”
虞子柔神色鬆動了一下，哪怕僞裝得再好，眼底也迸發出了亮光。
是啊，正是大喪期間，殿下肯定不會立刻處理雪靈兒，就讓她再嘚瑟兩天好了
虞子柔主動握住了丞相夫人的手，衝她點頭，輕聲的：“夫人的好，我都記得”
言下之意，你肯推一把，等我上位，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丞相夫人是個人精，一點就透，不然又怎麼會主動來跟虞子柔套近乎
於是，兩個女人瞬間達成共識，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不過很快，她們就笑不出來了，執事嬤嬤在前面喊：“各位請隨我來”
漫長的守靈之夜即將開始，每個人的臉上都垮下來，換上了一副哀傷的表情，倒也應景，只不過她們到底是在爲先皇哀傷還是在可憐自己的膝蓋，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說雪靈兒，出了宮門，坐上回紫燁宮的馬車，伸手一抹臉上的水珠，立刻恢復了神清氣爽的鮮活模樣。
做戲嘛，誰不會
回到紫燁宮，雪靈兒徑直回了自己的依蘭院。
遠遠的春蘭看見了，便歡天喜地的跑過來喊：“娘娘您回來啦”
雪靈兒一想到她討好虞子柔的模樣就來氣，冷笑一聲：“你有幾個娘娘”
春蘭臉色一變，噗通一聲跪下去：“王妃娘娘，奴婢奴婢是因爲柔妃娘娘那邊沒有人照應被管家派過去的，奴婢知錯了”
“你沒有錯”雪靈兒淡淡的，“以後你就跟着她，不必再回依蘭院了”
進門，雪靈兒叫來管事的馮嬤嬤：“把院裏凡是叫過虞子柔王妃娘娘的，全都給我打發出去，不許再進依蘭院半步”
她纔不要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
說她醋妒也好，說她專寵也罷，如今，她就是要在府裏上下面前拿出自己的態度來：這個家，有我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