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眼拙,不知姑娘是女兒身,剛纔多有得罪,還請姑娘原諒。”
道出真實性別的女子看着伊勒德無所適從的窘迫覺得好玩,咯咯地笑出了聲。
“算了,看你認錯的態度這麼誠懇,我便不與你計較。”
她的言語間也不再盛氣凌人,接受了奇源首領的歉意。
聽到女子銀鈴般的笑聲,伊勒德忍不住擡起頭仔細端詳着身前這位讓他充滿好奇的特殊馬倌。只見她臉上雖然無施粉黛,但擋不住長眉連娟、眼似清泉,雙頰之上有日曬泛出的自然紅暈,氣質淡雅脫俗,煞是好看。
而女子也正指如柔蘭半遮面,笑魘如花地注視着自己。四目相對下,伊勒德久藏深埋的情感,如盡落塵埃的古琴忽然間被人狠狠撩撥了一番,內心如一潭死水的奇源首領嚐到了久未體驗過,怦然心動的感覺。
心緒上的驟然起伏讓伊勒德不僅臉色漲得更加通紅,連耳根都燙得厲害,可眼神始終沒有從女子的身上挪開,看得小馬倌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奇源男子都是這般不懂禮數、行事莽撞的嗎”
聽到女子的反問,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行爲的伊勒德連忙用恭維的話語來掩飾內心的波瀾。
“姑娘瀟灑不羈又寬宏大量,着實讓人心生敬佩,真乃女中豪傑。”
小馬倌似乎對於奇源首領的拍馬奉承不太感冒,接着發問。
“好啦好啦,本姑娘對自己的美貌豈能不自知,你大老遠跑過來不會只爲誇我一句漂亮吧”
伊勒德這纔想起與女子交談半天差點都忘了正事,再次道明瞭來意。
“我等前來和碩尋找蘇和首領,是有要事相求,奈何在此迷路失了方向,還請姑娘指明部落的具體位置,好讓我們少走些冤枉路。”
小馬倌聽後,眼睛骨溜溜的轉了一圈,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要我指路可以,不過...”
“不過怎樣”
“不過得讓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伊勒德身邊的貼身隨從看不下去主人被反覆爲難,又忍不住發聲。
“你一個放馬的女子,好生會惹事端,我堂堂奇源首領豈可被你左右刁難”
“巴圖,不得無理”
伊勒德伸手製止了屬下的脾氣,溫和地接着女子的話說道。
“好啊,姑娘希望怎麼個看法呢”
他已經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奇女子深深吸引,很想知道她還有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鬼點子。
小馬倌聽到伊勒德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頓時來了精神,卻又故作苦惱的樣子。
“讓我想想啊...與你們糾纏多時,都耽誤了我馴馬的大事...”
一番苦思冥想後,她終於有了主意,繼續開口時,竟先安慰起伊勒德來。
“首領不用擔心,不是什麼難事。”
“姑娘不必多慮,儘管請講。”
伊勒德看她拼命開動腦筋的樣子想笑,努力裝出正經的表情回答。
“好既然如此,你敢不敢與我比試套馬,如能贏我,小女子必定知無不言”
小馬倌說罷,眼神中放出充滿自信的光芒,完全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
伊勒德聽後哈哈大笑,倒不是看不起眼前身材嬌弱的女子。早在還是奇源少主的時候,年少勇敢的伊勒德就經常幫助年邁的牧民們放牧馴馬,是部落裏一等一的套馬高手,幾乎從沒遇到過對手。
雖然成爲奇源首領後,已經多年不曾嘗試,但伊勒德自認那些套馬的技巧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和骨血,就算有些生疏,需要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撿起來。哪怕這小馬倌真的有些本事,也不至於會輕易敗在她的手下。
伊勒德爽快地答應了小馬倌提出的要求,接着問道。
“不知姑娘要用套馬杆還是繩索來比試呢”
草原騎手套馬的方式依使用器具不同分爲兩種,套馬杆套馬和繩索套馬。
前者是用樺木做成3米長的套杆,前端扣有柳條制的圓形杆梢,再用細皮繩密密匝匝纏繞包裹在杆梢的表面。套馬時騎士騎馬手持套杆,在飛奔中選準時機,將杆梢上的繩套套向馬匹的頭部。
而後者則是騎手僅用一根打着活結的繩索在騎馬奔跑中拋向看中的馬匹,兩者均以套中馬匹的脖子爲優勝。
不論哪種方式,在套馬的過程中由於馬匹速度極快,轉向頻繁,行動難測,所以都極其考驗馴馬人手眼搭配的協調,以及力量與技巧的結合。
一場完美的套馬雖然驚心動魄,緊張刺激,但那人與駿馬鬥智鬥勇、奮力相搏的場景都會讓旁觀者感到無比賞心悅目。
“我都無所謂,首領可有不趁手的”
小馬倌好像對哪種方法都信手拈來,反而替伊勒德考慮了起來。
“姑娘家都不糾結,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扭捏矯情,還請姑娘定奪。”
伊勒德對小馬倌的逍遙灑脫十分欣賞,暗暗告誡自己要認真對待這場比試。
“我這兒正好有兩把套杆,不如就用它們來一決勝負吧”
女子說罷也不下馬,直接俯身彎腰從地上撿起兩把套杆,順手扔了一根出來。伊勒德接過套杆,看見細長的樺木上雕刻着展翼飛舞的鳳凰圖案,紋路清晰,栩栩如生,工藝精美異常,忍不住讚歎。
“和碩馬倌對套馬器具都如此講究,果真不負駿馬之鄉美名。”
“首領只顧一味稱讚,不會是在爲稍後的敗北預埋伏筆吧”
小馬倌的每一句話都能帶着戲謔,讓伊勒德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說話風趣幽默,口舌上的功夫我伊勒德自嘆不如,唯有場上見真章,以示尊重了。”
伶牙俐齒的小馬倌見他主動服軟,得意地微微一笑。
“看見那匹黑鬃馬了嗎”
她擡手用馬鞭指了指不遠處站立着的一匹駿馬,向伊勒德發問。
奇源首領順着方向望去,一匹渾身烏黑鋥亮,皮膚泛着柔順光澤的黑馬映入了眼簾。身旁其他的和碩馬已然足夠強壯威武,可這匹馬居然還要比它們高出半頭,寬上數寸,實屬非常罕見的良駒寶馬,萬里挑一的箇中精英。
“此馬脾氣暴躁、性烈難馴,還從未有人成功套住過,你我就以它爲目標,誰能率先套中,便獲優勝,如何”
看着黑駿馬喘着粗重的鼻息,時不時擡起馬蹄踏向地面,伊勒德知道它絕對不是輕易就能馴服的角色。在小馬倌的渲染下,更激起了想要征服它的慾望。
“好就依姑娘的意思。”
“啪~~”
伊勒德話音未落,小馬倌手中猝不及防甩出一記長鞭,在空氣中發出爆裂之聲,精準地抽打在了黑馬的後臀上。受到驚嚇的黑馬擡起前蹄一陣嘶鳴,撒開腿就往更深的草原疾蹄狂奔,幾個跨步後便跑出了好遠。
“駕~”
趁着伊勒德還沉醉於黑馬矯健身姿的同時,身邊的小馬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去握緊了繮繩,只見她輕夾馬腹,胯下棗紅色的馬兒立刻感知到了主人的召喚,倏地箭步向前,朝着奔跑中的黑馬追去。
“奇源首領,你可不要因爲我是女流之輩,就心軟放水喲~~”
小馬倌留給愣在原地的伊勒德一個長髮飄逸的倩影,頭也不回地留下一串悅耳的笑聲。她腋下夾着的套馬杆上下顫動,亦如奇源首領的心絃一樣,在這遼闊天地間,盪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