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霏獨自到地下車庫取車的時候,總覺得身後有人盯着她看,謹慎的回過頭去四處看了看,卻什麼人也沒看到,想着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便趕緊驅車出了地下車庫。

    上次去看媽媽還是半個月之前,她平常工作比較忙,最近餘意他們公司又在趕項目,天天加班,所以只能電話裏詢問詢問媽媽的主治醫師,得知她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其實這麼些年,姚楚韻精神穩定了許多,雖然記憶大不如前,也不大認得清人,但餘霏、餘意和孫乾她總還算認得。餘霏也不強求她能變得跟出事之前一樣,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裴家太太也時常會約上餘霏一起去探望她,因爲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好了許多,現在楊霖至少可以待在病房裏完整的陪她待上一天,說些體己的話,至於她能聽進去多少,誰也不知道。

    對於裴家和孫乾,餘霏真的是一萬個感激。這些年如果不是他們幫襯着,餘霏也許根本挺不過來。

    離市區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纔來到姚楚韻所在的醫療中心,這裏依山傍水,環境極佳,是療養的好去處。

    餘霏一行人到達姚楚韻病房的時候,她正坐在牀上看着窗外出神,旁邊護理人員正在給她削水果。

    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她回過頭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立刻滿是笑意,餘霏和餘意趕緊迎上去,把果籃、補品和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放在櫃子上,然後抱了抱她。

    孫乾跟在他兩身後,看着姚楚韻笑了笑,走近一點,叫了聲嫂子。姚楚韻擡起頭,看見是她熟悉的臉,也回了個微笑。

    沈闊在病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退了出去。眼前這一幕和諧的景象讓他一直想起當年的母親,那個爲情所困的可憐女人,一輩子都在畫地爲牢,從沒想過要放過她自己,也沒想過爲了他留在這世上。

    人啊,本就脆弱而自私。忍受不了的痛苦,只能想到用死亡的方式來終結,多愚蠢

    可就算是這樣,他依然對她恨不起來,對那個給他們母子造成傷害的男人也恨不起來。他只是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他的無情,就那麼毫不猶豫的拋下了他們母子二人。

    病房裏說說笑笑,氣氛一派和睦。姚楚韻臉上氣色十分不錯,孫乾也跟着開心。回過頭想叫上沈闊跟自己一起去跟主治醫師聊一聊,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最終在樓梯道里找到了倚着牆壁情緒有些低落的沈闊。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一個人躲在這兒幹嘛”

    沈闊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師父,你有煙嗎”

    孫乾稍微愣了一下,沈闊平時從不抽菸,除非情緒不安的時候纔會吸上一兩支,但並沒有煙癮。他也不說話,跟着他一起倚在牆壁上,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和打火機來,他接過去,拿了一支菸,給自己點上。

    “有什麼話想跟師父說說的嗎”孫乾側過臉去看他。

    他眼神有所波動,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很快便又壓了下去,硬是扯出一個笑容來:“師父,我沒事,昨晚沒睡好而已。”

    孫乾知道他不願說的事情,逼他也沒用,遂也就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年輕人,少熬點夜”

    他笑了笑,點點頭,繼續吸着那半支菸。

    “上面怎麼樣了”

    “你幹嘛不自己上去看”孫乾也拿出一支菸來,給自己點上。

    他突然開口道:“餘霏,是個好姑娘”

    孫乾並不知道沈闊已經分手的事情,一臉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說了句:“霏霏是個好姑娘,可是一直也沒個合適的人出現。”

    沈闊把煙拿下來說道:“如果有呢”

    孫乾明顯吃了一驚,把還剩半截的煙拿下來夾在手指間,一動不動的盯着沈闊看。沈闊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菸頭扔進旁邊垃圾桶的滅煙處按滅了最後一點火星,走出了樓梯間,留下一臉茫然的孫乾。

    孫乾和沈闊跟主治醫師聊完回到病房的時候,姚楚韻已經在休息了,餘霏和餘意就坐在牀邊看着她。

    看見他們回來,餘意先站起身來,孫乾拍拍餘意的肩膀,他突然發現這小子現在已經比他高出一些了,愣了一下隨後又內心感慨了一番光陰如梭,歲月無情啊。他不知道這些年作爲兩個孩子的監護人他是否合格,自己一直沒有娶妻生子,更不知道怎樣去照顧兩個孩子,但好在兩個孩子總算是平平安安的長大了。他其實很遺憾沒能把他們留在身邊照顧,美國山高水遠,他也並沒去過幾次,就算去了,待在那裏陪他們的時間也十分有限。好不容易等他們都回國了,兩個孩子又已經長大了,有能力照顧自己了,倒是自己一直被兩個孩子包容着照顧着,他時常想着如果自己也有孩子的話,大概也是像餘霏、餘意這般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吧。

    “讓你們媽媽好好休息吧,我們回去吧”

    餘霏回過頭來,衝他笑了笑點點頭,站起身來拿起一邊的挎包,挽着餘意的胳膊,最後看了一眼病牀上那個容貌姣好的女人安詳的睡顏,走出病房。

    本該是週末的大好時光,沈南行卻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里加班。一直埋頭工作也沒注意時間,等從座位上站起身的時候,這才注意到窗外的日光已經完全變稀薄了,天色逐漸昏暗了下來,一輛輛汽車排列成長蛇陣在蜿蜿蜒蜒的道路上緩緩行進着。

    一整天未曾進食的胃部感覺一陣絞痛,打開通訊錄想要找個人一起喫飯,翻了一圈卻也沒個能一起喫飯的人,遂把手機扔回桌上,倚着辦公桌看着窗外發呆。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在格外安靜的空間裏顯得異常喧鬧,他轉身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眼來電顯示,顧凌陽。剛劃過接聽鍵那頭就傳來他的聲音:“南行南行,大發現啊”

    “有事說事,不說我掛了。”沈南行習慣性的皺起眉頭,伸出食指和拇指揉了揉鼻子山根處。

    可當他聽完他的話之後,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可以說是陰沉的可怕,一拳捶在面前的玻璃上:“誰讓你這麼做的我不喜歡別人插手我的事情。你在哪兒我現在過來找你。”

    顧凌陽剛說完地址,電話瞬間被掛斷了,身後冒起一陣冷汗。

    他和沈南行是大學舍友,那時候他們關係並不好,沈南行一直都很高冷,不愛搭理別人,包括和自己室友關係都很冷淡。可是顧凌陽偏偏是個喜歡挑戰的人,對於像他這種廣交朋友,奉行多個朋友多條路的人來說,越是沈南行這種人他越有徵服的,更何況沈南行進校的時候是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進來的,高冷學霸,顏值智商俱佳,想想就知道這裏頭肯定有料可挖。

    那會兒無論沈南行去哪他都喜歡跟着,他幹嘛他就幹嘛,連沈南行報了太極課他都要去摻和一腳。更別提平時上課或者喫飯了,在旁人眼中,這兩人就是一對無法割捨的連體嬰,比親兄弟還要親,學校甚至一度有傳言說金融系的高冷學霸是個gay,整天和男朋友出雙入對,好不恩愛,讓學院一衆的女生大喊蒼天不公。

    後來沈南行也就習慣了,有顧凌陽在旁邊,確實也幫他擋掉了許多想要來搭訕的女生,讓他免去了很多麻煩。

    大學四年匆匆過去,二人總算是成了朋友,有一回顧凌陽認真的問他:“你這麼高冷,不愛搭理人,最後爲什麼還是和我做了朋友呢”

    他白了他一眼,然後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來:“朋友我只是覺得你在身邊,我不用花精力去應付那些女生,可以說你對我來說有點作用而已。”

    “哪個姑娘能受得了你這樣的毒舌”他恨不得跳起來撕爛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沈南行並不在意他說的話,拍拍屁股走人。

    路上堵的厲害,經過路口的時候,沈南行停在左轉道上,等着漫長的紅燈變成綠燈,不經意的轉頭看了看右手邊,透過玻璃窗,他一眼就捕捉到那個瞬間讓他方寸大亂的女生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

    他確信那人就是餘霏,打開右側車窗,試探性的叫了兩聲餘霏,女生正專注的握着方向盤,完全沒聽見這邊的動靜,副駕駛上似乎有人,她轉過頭似乎跟那人說了些什麼。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要開門下車,攔在她的車前,可攔住了又能說些什麼能改變現在的局面嗎他不禁想起她冷漠的表情和冷淡的態度,能改變嗎根本不可能。

    前方直行綠燈亮起,餘霏輕踩油門緩緩從他身邊滑行出去,他只能看着她駕駛着那輛車離他越來越遠,卻什麼也做不了。直到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他才注意到左轉綠燈也亮了起來,還剩三秒的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喇叭聲和咒罵聲此起彼伏,他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九年的時光,如此漫長如此令人絕望,化作一道巨大的河流,橫亙在你我之間,無法跨越,無法渡過彼岸到達你身旁,聽你細數過往。

    給讀者的話:

    多多留言多多評論喲~謝謝大家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