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手腳都被鐐銬鎖住,行動不便,身上還有傷,一身武功連半分都發揮不出來,也只好在這裏老老實實待着了。
還好,這木屋雖然簡陋,但還結實的很,並不漏風。
一張牀、一條被褥、一張桌子,傢俱竟也還算齊全。
洪七公坐在牀上,心中盤算着之後的事情。
正在他心中思緒萬千之際,突的,木屋的牆壁上傳來哐哐兩聲,像是有人在輕輕敲着牆壁。
洪七公心裏一驚,外面就傳出了聲音:“老兄,我是你隔壁的。聽到你被關進來,給你問個好。”
洪七公苦笑一聲:“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
旁邊這人問他是怎麼被抓進來的,洪七公好歹是丐幫幫主,天下五絕,也不好意思跟這人說自己的身份,含糊着將事情跟他說了。
洪七公又反問道:“老兄,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隔壁那人重重嘆息了一聲。
“不是我吹噓,老兄你可能也聽過我的名頭。我姓崔,江湖人稱崔判官的便是了。”
洪七公想了想,忽的想起了這人,叫了一聲:“啊,是使判官筆,有一手打穴點穴功夫的崔判官”
“你功夫可是不錯的呀,更有百多位幫衆,並非孤家寡人,怎麼也給抓起來了”
崔判官意興闌珊地嘆了一句。
“俱往矣。”
“我那鐵筆幫,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
“那日來了兩個穿飛魚服佩繡春刀的廠衛,說我非法聚集羣衆,常年偷稅漏稅,要壓着我往六扇門受審。”
“我那些幫派小子哪裏聽得了這個,以爲是來尋釁滋事的,提着刀就圍了上去,要給那兩個閹人一點顏色瞧瞧。”
崔判官的聲音有些發顫。
“我當時也以爲這兩人是失心瘋了,兩個人也敢闖我這百多人的幫派就是武功再高,這麼多人一擁而上也要給他們砍成肉泥了。”
“誰料得,我就瞧見兩道匹練一般的刀光亮起。”
“刷的一下。”
“刀光掠出三丈有餘,跟傳說中的仙人劍丸似的。幾十hào人的腦袋就咕嚕咕嚕地滾下來,那場面當場就嚇死好幾個弟子。”
崔判官頗有些慶幸地道。
“還好我平日裏雖然混賬,除了不交稅卻也沒做過什麼勾結豪強草菅人命的事情,那兩個廠衛還留了我一條命。”
“唉,我那幫派沒了。屋子都給改建,給窮苦人家做房子了。”
“半輩子攢下來的金銀也都沒了,都充了公。”
“那兩個廠衛說這叫”
洪七公問道:“這叫什麼”
崔判官想了想,道:“對,他們說這叫國有化。”
他在屋子那一邊哭喪着臉道:“我那幫派慘遭國有化還不算完,唉,他們還說以億代牢是不可能的,還得我來這麼勞動改造一遭。”
崔判官唏噓感慨了一陣,似乎很是疲倦,對洪七公提醒了幾句。
“老兄,你聽我的,這幾天好好睡覺好好養傷。”
“三天後他們可不管這些,都是要分配任務,還要去聽課的。”
“唉,別怪老弟我沒提醒你,種地那是真累啊。”
就這樣,還沒等洪七公多問幾句,崔判官那邊就傳出了呼嚕的聲音。
洪七公這裏也是一陣倦意涌上來,也裹着被褥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外面就傳來一陣陣的hào子聲,把洪七公弄醒了過來。
他好奇地從木屋的窗戶向外面看去,就瞧見一羣武林中人戴着鐐銬,在荒地中央鋤地,一邊鋤還一邊喊着hào子。
“以辛勤勞動爲榮,以好逸惡勞爲恥”
“以艱苦奮鬥爲榮,以驕奢淫逸爲恥”
這場面委實有點好笑,饒是洪七公見多識廣,面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崔判官就在這羣人之中,他那兩根判官筆打穴點穴的功夫算得上神妙了,就是施展輕功的高手都會被他打中穴道落在地上。
但現在,他那兩根精鐵所鑄的判官筆早就慘遭國有化,被熔了做成農具,兜兜轉轉地成了眼前這些鋤頭鐵杴中的一個。
洪七公瞧着他的姿勢那是真的彆扭,鼻子不是鼻子,屁股不是屁股,渾沒有拎着判官筆時那股圓融協調的感覺。
在這羣人中間,還有一個老農,也揮着鋤頭在教他們。
一邊教,老農一邊還大搖其頭:“唉,我也是納悶了。”
“你們一個個都是武功高手,幹起農活來怎麼這麼費勁呢”
“你們瞧我的”
說着,他揮起鋤頭,乾脆利落地翻起泥土,一鋤頭比這些武林高手兩鋤頭還來的有用。
崔判官等人漲紅了臉:“術業術業有專攻。”
“我們是行俠仗義的,又不是來種地的,如何能種的過你”
一個魁梧大漢叫道:“就這每天喫的,清湯寡水的,連點油腥都見不到,哪裏有力氣幹活”
“要是讓俺飽飽喫一頓肉,保管犁地犁的比牛還深哩”
老漢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
“老漢六歲就幫着家裏插秧,七八歲開始鋤地犁地,做了幾十年,年年都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喫點油腥,也沒叫過苦叫過累。”
“你們還連老漢這半隻腳踏入棺材的都比不過,還敢說自己是行俠仗義的大俠呢”
武林高手們滿臉羞愧,也沒辦法反駁。
自己一個個人高馬大的,體格健壯,還有內力在身。
能怎麼說
沒辦法了,打又打不過那些廠衛,那還是乖乖忍着吧。
崔判官喃喃自語:“多勞多得,少勞少得。”
“勞動創造價值。”
“生產力的發展是社會發展的第一要素。”
“納稅是每個大宋子民應盡的義務。”
“既不肯納稅,又不肯去死,那朝廷就很難辦了。”
他委屈地揹着這些拗口的話:“唉,早點把這大宋子民律法大全背會,據說就能縮短勞動改造的期限,能被放出去過正常日子。”
“蒼天哩,真真是熬死人了”
洪七公在木屋裏面瞧着武林高手們愁容滿面的在耕地,竟忽的覺得,這勞動改造還真有點意思,並不像自己想象的是把人當做豬狗一樣使喚。
這些武林高手從早上跟老農一起開始勞動,到了晚上,老農收工回家了,他們也終於停止了幹活,一個個都累的夠嗆。
就在這時,幾個官兵敲着銅鑼,一路從遠處過來。
聽着這鑼聲,武林高手的臉色都變了,竟像是比干農活還要畏懼。
洪七公心中大驚:“難道白天那些都是做給人看的,晚上纔會嚴刑折磨我等,要我等成爲朝廷鷹犬”
一個官兵走到這些武林高手之中。
一個大漢啊呦叫了一聲:“不行,我今兒肚子疼,疼的不行。”
另一個捂着腦袋:“我頭疼啊,我真疼”
還有幾個也是各種千奇百怪的症狀,有拉肚子的,有快餓昏了的,還有說自己患有重病命不久矣的。
第一個出來的大漢試探着問道:“今兒的課我們能不能不去上我保證,我肚子不疼了馬上就回去把課補上”
官兵冷笑一聲:“陸秀才說了,逃一次課,明天一天都沒飯喫,活還不許少。”
“你可以不去上啊,明兒可別哎呦着叫我給你喫飯。”
大漢面上愁容滿面,嘆息了一聲。
“上次陸秀才講到哪了”
崔判官從袖子裏掏出幾張紙,瞧了瞧自己的筆記,點了點頭道。
“講到生產力與生產關係了。”
大漢搖頭:“你聽得懂麼”
崔判官呵呵笑着,連忙搖頭:“不懂不懂,我也不懂。哎呀,太難了,着實如聽天書啊。”
“今兒好像有周考,唉,我也心慌着呢,怕是也要受罰了。”
大漢略略有了些安慰:“那好,崔判官你都不懂,那我這個大老粗聽不懂也就沒啥了。”
“咱們一起受罰,走,上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