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築巢藏樹,夏蟬鼓翼枝鳴。
清泉潺潺出山澗,直下飛流如白練。
蒼鷹振翅與天平,白雲悠悠迎日升。
這是連綿羣山裏的一座無名孤山,獨立不與其他山相連。
當楊叢義再次醒來,睜開眼睛,他看到的是頭頂昏暗的石壁,掙扎着坐起身來,轉頭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個石室之。
顯然,他的命被人救下來了。
看着室內擺放着不多的生活用品,內心充滿了疑問。
他艱難的擡腿下了石牀,光着腳徇光往石室外走去。
一出洞口見一人,盤坐在洞外山石之,面向山外。
“你醒了。”那人聽到洞口的動靜開口相詢,沒有回頭。
楊叢義心裏一驚,這是女性的聲音,清脆悅耳,好像在哪裏聽過。
“救命大恩,無以爲報,未請教恩公高姓?”剛剛醒來,楊叢義腦子很亂,想不起對方會是誰,便恭恭敬敬的開口相問。
只見那人緩緩起身下了山石,朝楊叢義走來。
“清塵道長!”楊叢義看清對方面目,頓時張大了嘴巴。
“楊施主,你傷勢不輕,還是多休息。”清塵道長此時穿着青色的布衣,衣着較爲隨意,看起來非常樸素。
楊叢義道:“沒事兒,躺的時間應該不短了,渾身僵硬。我有好多問題想請教道長。”
清塵道長轉身看向山外,平靜的說道:“那天我按師父的吩咐在山下練功,當時正在河裏練習輕功,忽然聽到面遠遠傳來一聲喊叫,我擔心是不是有人落水,停在河間大石頭等等看,沒多久看到河裏有一個人被水衝下來,等把人拉起來,才發現是你。你那時候呼吸脈搏全都沒有了,我也沒辦法把你背岸,回去叫了師父來。師父來看了,說你還活着,這才把你帶回這裏來。你身傷很多,又泡了污水,回來之後高燒不退,師父用了很多藥才把你治好。”
道長說完,楊叢義心裏的疑問去了大半,當即躬身作揖,行了一個大禮,誠懇的謝道:“清塵道長救命之恩,楊某沒齒難忘!”
清塵道長沒有回頭,自然沒有看到楊叢義行禮,只是回道:“不用記在心,都是舉手之勞。你剛醒,先休息,我去找師父回來。”不等楊叢義說什麼,直接沿石崖而去,消失不見。
楊叢義看着清塵道長消失的身影,暗歎一聲,緣分真是個妙的東西,在這山兩次遇到生命危險,都被兩位道長救了,真該想想怎麼報答她們纔是。
清塵道長走後,楊叢義前幾步來到崖邊,擡眼望着對面莽莽羣山,思緒飛轉,眉頭漸漸緊鎖。
再一次經歷生死之後,他的心性已然發生了變化。
生而爲人,如何生,如何死,當自決,豈能讓他人操弄!
人啊,還是要爲自己做點什麼,縱使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要活出風采,不然又何必活着!
視他人爲棋子者,也終是別人的棋子。
想通一些事情後,楊叢義深吸幾口山間清新的空氣,內心稍稍平靜。來到山石之,盤膝坐下,閉目自省,等翻滾的思緒逐漸恢復平靜,便開始練習道家功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聲輕咳,楊叢義方纔回過神來,睜眼看到蒼翠的松柏,遠處莽莽羣山。思緒迴轉,方知身在何處。
起身回頭,鄭道長、清塵道長已在身後。
楊叢義回身,向兩位道長深深施一禮,萬分誠懇的說道:“道長兩次救小子性命,如今身在草野,不知何時方能報答一二!”
兩位道長回禮之後,鄭道長回道:“再次相遇也是緣分,既是有緣,當是天定,出家之人,無所求,何須報答。清塵不避危難,當謝清塵。”
楊叢義向清塵道長再施一禮,口道:“清塵道長救命之恩,永生不忘!”一弱女子,在湍急的洪流拉起他來,有多危險,多艱難,他完全可以想見,是以這一聲道謝發自內心深處,誠懇無,
鄭道長道:“楊施主,你傷勢恢復的如何了?”
楊叢義忍着疼痛動動手臂,笑道:“都是外傷,應該無礙了。”
鄭道長道:“無礙好。當日在河見到你時,渾身下滿是傷口,氣息微弱,帶你回來之後又發起高燒,三天不退,以爲救不回來,不想卻是命大,今天忽然退燒了。大病初癒,當好好休息調養一番,不可妄動。”
楊叢義道:“我知道了,多謝道長。”
鄭道長沒再言語,提着一隻山雞去了石崖另一邊。清塵道長也在後邊跟去。
楊叢義內心感激,這恩情無論如何得報。
他轉過身,重新盤坐于山石,繼續打坐入定。可肚子空空,飢餓難耐。
雞湯不知何時才能煮好,楊叢義一陣心癢,口舌生津。這番打坐卻是再也難以入定了。
日頭升高,一縷陽光打在山崖,周圍頓時明亮許多。
蟬鳴鳥叫,雁翅拍空,蒼松古樹,新葉枯枝,獨對羣山,石崖空寂。
兩碗菌菇雞湯下肚,楊叢義頓時便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精力充沛,是搬起放在身前的石桌也未嘗不可。許久沒喝過這麼美味的雞湯,他真想一口氣把剩下的雞湯全喝了,但喝過第三碗之後,放下了湯碗。
“道長,你們不喝嗎?”
“這隻山雞是煮給你補養身體,你先喝,我們食量不大,稍後再喝也是一樣。”
楊叢義卻是說什麼也不同意,非要兩位道長一起。道長不爭,一起喝了半鍋雞湯。
“楊施主,不知你是因何受此磨難?”三人回到石室前的山石坐下,鄭道長開口問道。
楊叢義將從盤龍山與道長分別後到奶頭山,又到仙女峯被逼投河的大致經過講一遍。
聽得兩位道長唏噓不已。
楊叢義則悔恨的說道:“誰會想到人心如此險惡,爲一己之私,把別人的生命視爲草芥,把屬下視作豬狗,是我大意了,是我害了他們。”
鄭道長沉默良久,然後勸道:“這怪不得你,人心是如此,不是善便是惡,一黑一白,相互依存,善既不會完全吞噬惡,惡亦不能完全將善吞噬,世間無善哪有惡,無惡又哪有善。你不進山,自有其他人進山,在惡人面前,衆人還是不免一死,你來了,能少死幾個,不也是善嗎?”